《王貴與李香香(原詩略)·李季》全文與讀后感賞析
《王貴與李香香》(載1946年9月22日至24日延安《解放日報》)以陜甘寧邊區土地革命時期的農民斗爭為背景,描寫了一對青年男女悲歡離合的愛情故事。主人公王貴與李香香的遭遇和愛情,都同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斗爭的曲折變化緊密聯系著,“不是鬧革命窮人翻不了身,/不是鬧革命咱倆也結不了婚”。“革命救了你和我,/革命救了咱莊戶人。”作品真切地反映了革命與人民的血肉關系,形象地表達了廣大農民只有走革命的道路才能避免悲劇命運,才能獲得自由與幸福的深刻主題。同時,長詩也熱情地贊頌了王貴與李香香忠于革命、忠于愛情的淳樸而祟高的思想品格。
全詩分三部,共十三章。作為一首優秀的長篇敘事詩,它突出地體現出敘事詩具有完整的故事情節和人物形象的特征。長詩的第一部分,首先在讀者面前展現出舊中國廣大農村的一個縮影——死羊灣的悲慘情景,“一眼望不盡的老黃沙,/哪塊地不屬財主家?”窮人是“墳堆里挖骨磨面面”,可地主崔二爺家卻是“窯里糧食霉個遍”。崔二爺非但見死不救,反而在荒年逼租打死王貴的父親,并且擄走王貴作羊工。作品顯示出封建地主和農民之間不可調和的尖銳矛盾。這種矛盾甚至直接影響到貧苦農民的愛情生活。長詩便以此作為一條主要線索來表現這種矛盾的尖銳性。于苦難中長大成人的王貴和香香,在相互同情與關懷中,自然地產生了愛情。但是,在暗無天日的社會里,他們的幸福并不容易得到。崔二爺心生邪念,并百般地阻撓和破壞王貴與李香香的結合。在這一沖突中,作品寫出了幾個主要人物之間的關系和他們的身分、經歷、思想狀態,埋下了故事的發展線索,描畫出深廣的歷史背景,使之成為一個引人人勝的開端。
故事很快進入了高潮。“羊群走路靠頭羊,陜北起了共產黨”。這種形勢使正反兩方面人物間的沖突更為加劇。第二部分真實地表現了土地革命的烈火在三邊地區熊熊燃起的情景,集中描繪了王貴、香香對革命、愛情的向往、追求與崔二爺的阻撓反撲。在這一沖突中王貴的形象得到了集中的刻畫。王貴參加了赤衛軍,“白天到灘里去放羊,/黑夜里開會鬧革命。”當崔二爺發現王貴參加革命,因而殘酷地拷打他時,王貴痛斥崔二爺的威逼利誘:“老狗你不要耍威風,/大風要吹滅你這盞破油燈!”“我一個死了不要緊,/千萬個窮漢后面跟”! 這些堅定豪邁的語言表現了王貴對革命的認識與忠誠,也表現了他為革命奮斗不怕犧牲的決心,這是王貴成為一個自覺的革命戰士的標志,作品的這部分在重點刻畫王貴的同時,也初步展示了李香香的形象。當王貴遭打時,香香為搶救親人,冒著生命危險去給游擊隊報信。她認識到游擊隊是自己的大救星。果真,“紅旗插到了死羊灣”,王貴得救了,并和香香幸福地結合。作品在塑造人物形象的同時,又將故事推進一層,并形象地體現了革命與人民之間的血肉關系,初步點明了主題。
正當“太陽出來滿天紅,/革命帶來了好光景”,農民分得田地,王貴、香香獲得幸福時,白軍又打回了死羊灣。崔二爺瘋狂地反攻倒算,還要把香香弄到手才心甘。作品藝術地描繪了革命出現反復、并在曲折中發展前進的過程。崔二爺軟禁了香香,“硬的嚇來軟的勸,/香香至死心不變”,她當眾怒斥崔二爺:“有朝一日遂了我心愿,/小刀子扎你沒深淺! ”要把“狗腿子白軍一掃光”,“公仇私仇一起報”。這些憤怒的反抗,顯示了李香香的覺醒與成長,也表現了她對愛情的堅貞,對革命的忠誠。一個逼嫁,一個反抗,矛盾沖突再次進入高潮,同時也完成了對李香香這個人的刻畫。當崔二爺大擺宴席,準備強迫香香成婚之際,原先奉命轉移的游擊隊,突然打回了死羊灣,革命在死羊灣取得了最后的勝利。于是,詩人以王貴、李香香的大團圓作為尾聲結束了長詩,由此進一步強調并深化了主題。
這首詩情節曲折生動,高潮迭起,同時在一個個高潮之間,又穿插了一些抒情性的場面,如王貴與李香香的戀愛、自由結婚等,形成了一種緊張與舒緩互相交織的敘事結構。長詩在革命與戀愛兩條線索中,通過戀愛婚姻事件來表現階級間的對立與壓迫,同時又以革命作為解決這種矛盾沖突的根本途徑與力量。這兩條線索水乳交融般地結合在一起,凝成了一個整體,顯示出作者卓越的敘事才能。
整個作品近八百行,全部采用陜北民歌“信天游”的形式寫成。“信天游”本為兩句一首,每一首表達一個獨立的意思。歌者在敘事和或抒情時,往往聯唱,一首接著一首。所以說“信天游,不斷頭”。李季采用了“信天游”的聯唱形式,同時又有所創新。他不是用兩句表達一個獨立的意思,而是兩句為一節,幾節表達一個意思、一幅情景。這種形式與當地人民的思想氣質、感情方式以及心理特征十分協調合拍,并且也很適合表現《王貴與李香香》的曲折情節和豐富的思想感情。長詩在韻律和節奏方面也自有特點。既押韻又不很嚴格,每一節可以換一個韻。詩句基本按照七言詩的節拍,但又沒有七字一句的呆板限制,形式上相當靈活自由。
長詩的另一個突出成就是采用了群眾喜聞樂見的比興手法,開拓了一種新的美學境界。詩中許多“藝術細節不是取之于新詩現成的形象倉庫,而是從產生這種感情的環境中去提煉的”(孫紹振:《李季的藝術道路》,《文學評論》1982年第3期),如寫李香香對王貴愛情的熱烈和專注:“煙鍋鍋點燈半炕炕明,/酒盅盅量米不嫌哥哥窮”,不是像前人那樣用珠光寶氣去比喻愛情生活,而是大膽地以貧乏的物質生活反襯愛情的熱度,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又如寫李香香的姣好和美貌:“山丹丹開花紅姣姣,/香香人材長得好。”誠如有人所說:“這里的花,不是新詩從外國詩中借來的玫瑰,也不是古典詩歌中常見的桃李或牡丹,卻是陜北群眾的常見的山丹丹。對于陜北的農民和戰士來說,生活中屢見不鮮的事物進入了藝術領域,自然在欣賞時會產生一種快慰的驚異,其程度當然要大大超過玫瑰或牡丹。”(引文出處同前)不用說,這是詩人深入生活,認真體驗農民群眾思想感情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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