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跎全傳》簡介|鑒賞
清代白話中篇神魔小說,四卷三十二回。李斗《揚(yáng)州畫舫錄》云: “鄒必顯以揚(yáng)州土語編輯成書,名之曰《揚(yáng)州話》,又稱《飛跎子書》。”鄒必顯為清乾隆時揚(yáng)州著名說書藝人,生平事跡不詳。今見《飛跎全傳》最早刊本為嘉慶二十二年(1817)一笑軒刊本,首有一笑翁序,稱“趣齋主人”云云,當(dāng)為鄒之別號。因書出較晚,胡士瑩推測,此書“可能是后人按照鄒必顯當(dāng)時講說的內(nèi)容記錄下來的” (見《話本小說概論》),但當(dāng)時已有“編輯成書”的記載,此說不確。其他版本還有維揚(yáng)文盛堂、如皋義利堂刊本和改書名為《三教三案維揚(yáng)佳話奇?zhèn)鳌返氖”尽?/p>
書多詼諧滑稽之言,故事情節(jié)亦甚荒涎不經(jīng)。略謂大西洋紅毛國海外天子差殿下猛骨兒來中原進(jìn)貢,臘君收其寶物,而將猛骨兒扣留,引起紅毛國派怕老婆的都元帥哇番并聯(lián)合反蠻國反蠻達(dá)子、倭蠻國倭蠻達(dá)子和苗蠻國殺不退的苗蠻達(dá)子發(fā)兵犯境。狗頭軍師百曉奏稱有想空星出世,臘君便派說謊的都元帥哈里胡圖往交關(guān)招兵買馬,準(zhǔn)備御敵。想空星生在過君府少不如縣一色杏花村,姓石名信字不透,因背跎腳跛,人稱跳跎子,為求醫(yī)去北方逼上紅城奧廟懸天上帝處。上帝教他軟尖刀五遁三除眼珠會說話等本事,使其長出肉翅會飛,并傳他神沙云旦,讓他去交關(guān)投軍。跎子初戰(zhàn)便打敗哇番,再戰(zhàn)破三蠻于葫蘆套,傷其軍師南無僧,并乘勝飛過海,將海外天子擄來獻(xiàn)給臘君,被封為火色大將軍。南無僧去有影無形山搬來脫空祖師,紅毛國又派煙花寨主賽小伙率一隊(duì)女兵來援,擺下簸箕陣。哈里胡圖元帥等陷入陣中,跎子闖陣,被脫空祖師打傷翅膀,借屁遁逃回奧廟請懸天上帝相幫,其子石個個兒也來助陣。上帝與祖師斗法,攪得天不滿東南,地不滿西北,均難取勝。抗囊菩薩前來勸和,于是三教歸宗,釋教是脫空祖師,道教是懸天上帝,儒教是跳飛跎子,中原與紅毛國亦和好,放回海外天子,臘君招猛骨兒為駙馬,跎子被封為跎王,從此天下太平。
“跎子”本揚(yáng)州土語,焦循《易余龠錄》謂: “凡人以虛語欺人者,謂之跳跎子;其巧甚虛甚者,則為飛跎。”一笑翁的序稱,作者雖認(rèn)為此書是“游戲所成”,但又說: “紅塵碌碌,觸緒增愁。所謂人世難逢開口笑,不獨(dú)余悼之戚之。茍得是編而覽焉,非拍案以狂呼,即扶膺而叫絕。若徒謂靈心慧舌,變化神奇,亦壯夫之所不為,豈有心世道之所取容求媚者哉!”“有心世道”之語,頗值得注意。故事雖假托于子虛烏有的“法朝末甲年間天地元遠(yuǎn)之中”,但又是大西洋的紅毛國,又是“滿漢仙肴”,顯然是作者所處的清中葉,正是社會上下更加黑暗腐敗之時。僅就作品把一個石(失)信,信不透的跳飛跎子,遵為儒教之宗,中原元帥是哈里胡圖,將軍是馕食精、世襲饞王,守備是抓金豆子,所駐是混帳、潑頭營;宰相是不上相、不雅相,按上界屎迷星臨凡,還有袖子里摔出來的御史、會說嘴的郎中,無名的總督,不受私不公道沖家的典史,滅門的知縣,黑漆衙門;皇帝則是“兩個軟耳朵,一張油花嘴,滿嘴稀面胡”,終日坐無底殿與諸臣說難入肺腑唧唧話;其對懸天上帝的封號是“三十三天大模大樣掌管花花世界逼上紅塵思衣得衣思食得食神通廣大變化多端立時富貴過眼繁華”,對脫空祖師是“普天世界無邊無岸眼橫四海目中無人心有天高命如紙薄驚天動地移星換斗”,就很有諷刺意義。只是作品不是對“觸緒增愁”的碌碌紅塵深入挖掘和概括,加以典型化,而僅在語言的詼諧滑稽上下功夫,便失之淺薄和油滑。試舉一例,掌管浙東浙西盡盤將軍黑漆衙門口張示的饞癆譜是:
照得本王性貪哺啜,世受國恩,今有饞勞譜五條,開列于后,凡軍民人等,毋得有違,當(dāng)自宜遵依。
一、本王赴宴處,須要碟蓋碗成,各分爐案,如若把肉埋在碗底里,定行重究。
一、本王赴宴處,須要叫陪面的廚子,不要一個老鼠壞一鍋湯,如違不貸。
一、本王赴宴處,須要準(zhǔn)備酒囊飯袋打飯榔頭,如若一點(diǎn)不到,弄得湯湯水水,定行嚴(yán)責(zé)。
一、本王赴宴處,須要準(zhǔn)盤滿盞,恨少不嫌多,如若喂麻雀子似的,弄得人到嘴不到肚,必當(dāng)重處。
一、本王赴宴處,須要日則推窗見亮,夜則燈燭輝煌,海味山珍,和盤托出,如若藏頭露尾,決不姑寬。……
揭露官吏們不同形式的貪婪,本是很有意義的,倘認(rèn)真寫來,輔以適當(dāng)事例,會有較好的藝術(shù)效果。但這里僅是文字游戲,夸張?zhí)^,令人難于置信。無怪胡士瑩說:“荒唐玄虛,毫無意義,僅博一笑而已。”(《話本小說概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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