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曦之歌·常任俠》全文與讀后感賞析

春曦啊，你光與熱之給予者，

我將無時不在歌頌你。

當春曦踴出于東海之波濤時：

光芒射在遠引的群帆上，

射在太空乳色的云流上，

射在海灘茫茫的白沫上，

射在紫色與白色的小貝上，

射在飛出于海面的文魚上，

如一金盤，照諸物以熠耀的金光。

當春曦上升于莽林之樹顛時：

光芒射在孔雀的翠尾上，

射在各種鳴禽閃耀的羽翼上，

射在野鹿杈枒的雙角上，

射在虎豹斑駁的花紋上，

射在萬綠森森的枝柯上，

如一熔爐，浴諸物以溫暾的暖陽。

當春曦下臨于宇宙之萬類時：

光芒射在高聳的建筑上，

射在急馳的隆隆的機車上，

射在勞動者赤露的肌膚上，

射在嘶著氣的一群怒馬上，

射在前進的戰士的鋼盔上，

如一鐵鞭，策諸物以強力的緊張。

當春曦回顧于西方之巖阿時：

光芒射在緩歸的牛背上，

射在磨房轉動的風車上，

射在叆叆遠村的鳥巢上，

射在汲水的少女的柔發上，

射在禮拜堂的窗沿臺階上。

如一慈母，賜諸物以煦愉的和祥。

春曦啊，你光與熱之給予者，

我將無時不在歌頌你。

一九三三年春

《春曦之歌》是一首獻給太陽的頌歌。在舊詩詞中，似乎月亮要比太陽更得詩人的歡心，新詩卻不然。太陽的形象因科學的闡釋而變得崇高起來，它為地球帶來了光和熱，哺育了一切生命，在受西方美術影響的詩人心目中，沒有光，就沒有美。學過繪畫以后又寫詩的聞一多、艾青都慣于唱“光的贊歌”。常任俠是美術史家，對此也不例外。

《春曦之歌》寫太陽，側重于描繪陽光下的景物，其中有帆船、云水、鳴禽、野獸、山林、建筑、機車、人群、豐富多彩，遠近相映，組成了一幅有聲有色的江山萬里圖，其間又有極分明的層次。在這里，遠眺大千世界的，是熱情贊美陽光的詩人。詩里的光焰聲色，是用來歌頌“光與熱之給予者”的，它們又與詩人的心境完全一致。全詩情景交織，和諧統一，有著濃郁的抒情效果。

詩人環繞歌頌“光與熱之給予者”的抒情主題，依照太陽升降的時間順序，分寫了四個段落，每一節都用明喻點出聯想的走向，詩意也就款款流瀉出來了。“金盤”是寫光的，清麗的山水因“熠耀的金光”而可以遠觀細覽，“熔爐”是寫熱的，各種鳥獸花木因“溫暾的暖陽”而生動絢麗，充滿一派生機。“鐵鞭”是寫力的，太陽不僅暗示時間，還作為動力要求著速度。說陽光像鞭子一樣，驅動人類進取和發展，這比喻很新鮮，亦極有力度。“慈母”是寫愛的，“煦愉的和祥”給人一種近乎撫慰的感覺，是一片溫柔的境界和田園牧歌的情調。在四幅畫面里，我們處處領會到畫家目光敏銳，感受到美術家勾勒線條、形容色彩的手腕。當然，它還是一曲歌，首尾有回環的主題，中間有復沓的詩行，同樣的首韻與尾韻，強化了詩歌的形式美因素。四幅畫以不同的境界，構成了抒情的變奏。繪畫美與音樂美的相互滲透，成了這首詩突出的長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