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二首·我感到了陽光·王小妮》全文與讀后感賞析

我從長長的走廊

走下去……

——啊，迎面是刺眼的窗子

兩邊是反光的墻壁

陽光，我

我和陽光站在一起！

——啊，陽光原是這樣強烈

　　暖得人凝住了腳步，

　　亮得人憋住了呼吸。

全宇宙的陽光都在這里集聚。

——我不知道還有什么存在

　　只有我，靠著陽光

　　站了十秒鐘

十秒，有時會長于一個世紀的四分之一。

終于，我沖下樓梯，推開門，

奔走在春天的陽光里……

《我感到了陽光》是組詩《印象二首》的第一首，表現的是詩人對陽光的主觀印象。印象是人們感受事物的一種方式，是認識世界的一個階段。它往往與人在一瞬間的直覺和情感體驗相聯系，并總是伴隨著形形色色的感性意象而閃現。因此，印象帶有深層情緒的強烈個性色彩，是瞬間啟開的可以窺見心靈真實的一扇小窗。同時，由于印象尚未經過理性的梳理和升華，故它保留著更多的生活和情感的原生狀態及鮮活程度，其思想內涵具有更大的伸縮性和豐富性。在我國傳統新詩中，雖然也不乏直覺和印象的痕跡，但它們總是被循規蹈矩的理性牢牢捆縛，總是被提煉或上升到理性的高度去加以表現，這就把許多寶貴的瞬間感受失落在詩門之外。而王小妮所屬的新時期“朦朧詩派”卻重視捕捉和表現瞬間的感受、直覺、印象乃至由這些組合的情緒，他們寧愿把理性思考的飛躍留給讀者去繼續完成。

《我感到了陽光》表現了一個特定地點——長長的走廊，特定時間——穿過走廊的瞬間，詩人對陽光的直覺感受。全詩共五節。首尾兩節描寫詩人走過長廊、沖出門外的動作過程，運用的是客觀寫實的手法。中間三節主要抒寫詩人的主觀印象，分三個層次，傳遞出內心世界潛意識領域的直覺、幻覺和錯覺。“我和陽光站在一起！”是將陽光擬人化的直覺聯想。“全宇宙的陽光都在這里集聚”。與其說是夸張手法的運用，不如說是詩人瞬間出現的幻覺。“十秒，有時會長于一個世紀的四分之一”。這里，心理時間與現實時間形成巨大的反差和對比，也是詩人情感作用下的一個內心錯覺。三個印象層層遞進，由陽光的貼近到陽光的強烈再深入到陽光具有歷史性意義的珍貴，從而含蓄地暗示出主題。陽光幾乎天天都能見到、感到。詩人之所以“感到了陽光”而作文章，為之感動，為之欣喜，是因為這十秒鐘的瞬間印象滲透著異乎尋常的意蘊。事實上，“長長的走廊”、“一個世紀的四分之一”和“陽光”，在詩中都粘合著豐富的象征意義。這十秒的感受，是等待已久卻不期而來的忽發的喜悅，是人在一生中難得出現幾次的人生體驗的抒寫，是情緒最強烈最濃縮的高潮。它使我們聯想起自己聽到粉碎“四人幫”時的瞬間感受，或者自己曾有過的具有人生轉折意義的最激動人心的時刻。正因為詩人什么都沒有明說，所以讀者盡可以用自己的經驗和理解去豐富、補充它，在詩所提供的印象之上再創造出它的理性的主題意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