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影響最大的古文流派。因其代表人物方苞、劉大櫆、姚鼐等都是安徽桐城人,故名。明代中期以后,“文以載道”的古文傳統受到猛烈沖擊,如李贄提倡“童心”,“公安三袁”主張“獨抒性靈,不拘格套”等,都是對這一傳統的挑戰。清代考據之學的興起,博學成為一種時尚,這也給古文家提出了新的課題。清初的方苞,這位來自桐城的八股高手和朝廷重臣,從《史記·十二諸侯年表序》中拈出“義法”二字,來表達他對古文寫作的新見解。他解釋說,“義”就是《易經》上說的“言有物”,“法”就是《易經》上說的“言有序”,這種內容與形式的統一,就是所謂“義法”。在文辭上,他認為古文應該以“雅潔”為正,“不可入語錄中語、魏晉六朝人藻麗俳語、漢賦中板重字法、詩歌中雋語、南北史佻巧語。”在唐宋古文家那里,“文”與“道”是兩個概念,而在方苞的“義法”則是一個完整的概念:法從義生,義由法顯,兩者密不可分。故“桐城義法”后來成為一個專門術語。劉大櫆作為方苞的同鄉后學,其古文雖曾受到這位文壇前輩的激賞,但他在考場上卻沒有方苞那樣的運氣,總是名落孫山,乾隆年間被推薦參加皇帝親自主持的博學鴻詞試,依舊落選,最后只做過一個縣的教諭。劉大櫆在方苞“義法”的基礎上,進一步探討古文的寫作藝術,他認為:“作文本以明義理,適世用;而明義理,適世用,必有待于文人之能事。”文人的能事就是神氣、音節、字句,而義理(思想)、書卷(學問)、經濟(經世濟民之策)則是文人手中的材料。其氣象比“文以載道”的傳統開闊得多。桐城派的集大成者是姚鼐,他提出“義理、考證、文章”三者合一的主張,又總結“文章”的八大要素為“神理氣味格律聲色”,進而概括出“文章”有“陽剛”和“陰柔”兩大風格,從而建立起一套非常嚴密的古文理論。姚鼐還編選《古文辭類纂》,來闡揚證明他的理論。這部書風靡一時,一直流行到今天。由于姚鼐的鼓吹,桐城古文名噪一時,劉大櫆八十歲壽誕時,一位名叫程晉芳的年輕文人戲謂姚鼐說:“昔有方侍郎,今有劉先生,天下文章,其出于桐城乎!”文人學者轉相傳述,遂有“桐城派”之稱。不過,桐城派并非一個地區的流派,而是一個風行全國的流派,曾國藩是湖南湘鄉人,但也曾經成為桐城派的領袖,而象林紓這樣以翻譯西方小說名家的古文家,也曾經是桐城派的中堅。其影響一直延續到五四新文學運動前夕,北京大學國文系就曾是桐城派的堡壘。清代學者曾將所謂“學”分為理學家的義理之學、學者的考據之學與文人的詞章之學。當時的習氣,理學家瞧不起考據家的咬文嚼字和文人的華而不實,學者瞧不起理學家的信口雌黃和文人的空疏浮淺,文人瞧不起理學家的道貌岸然和學者的瑣屑叢雜,而姚鼐卻將這三者都納入他的理論系統:義理、考證、文章,三者合一。古文要言之有理、言之有據、言之有文,這種主張最符合傳統的文學觀念。五四新文化運動后,學者根據西方近代的文學觀念去衡量桐城派的理論和文章,就覺得應該將桐城古文驅逐出“文學之林”,甚至有“桐城謬種”的惡謚,而現代讀者以欣賞文學創作的眼光去閱讀桐城古文,自然也讀不出其精彩來。須知桐城古文主要是應用寫作,不是文學創作。現代學者朱光潛的學術論文寫得清正雅潔,據他自己說,就是得益于他少年時代曾對桐城古文下過相當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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