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衛將軍驃騎列傳第五十一·驃騎將軍為人少言不泄[1]，有氣敢任[2]。》鑒賞

天子嘗欲教之孫、吳兵法^[3]，對曰：“顧方略何如耳^[4]，不至學古兵法^[5]。”天子為治第^[6]，令驃騎視之，對曰：“匈奴未滅，無以家為也^[7]。”由此上益重愛之。然少而侍中^[8]，貴，不省士^[9]。其從軍，天子為遣太官赍數十乘^[10]，既還，重車馀棄粱肉^[11]，而士有饑者。其在塞外，卒乏糧，或不能自振^[12]，而驃騎尚穿域蹋鞠^[13]。事多此類。大將軍為人仁善退讓，以和柔自媚于上，然天下未有稱也^[14]。

驃騎將軍自四年軍后三年^[15]，元狩六年而卒。天子悼之，發屬國玄甲軍^[16]，陳自長安至茂陵^[17]，為冢象祁連山^[18]。謚之^[19]，并武與廣地曰景桓侯^[20]。子嬗代侯^[21]。嬗少，字子侯，上愛之，幸其壯而將之^[22]。居六歲，元封元年，嬗卒，謚哀侯。無子，絕，國除^[23]。

自驃騎將軍死后，大將軍長子宜春侯伉坐法失侯。后五歲，伉弟二人，陰安侯不疑及發干侯登皆坐酎金失侯^[24]。失侯后二歲，冠軍侯國除。其后四年，大將軍青卒，謚為烈侯。子伉代為長平侯。

自大將軍圍單于之后，十四年而卒。竟不復擊匈奴者^[25]，以漢馬少，而方南誅兩越^[26]，東伐朝鮮，擊羌^[27]、西南夷^[28]，以故久不伐胡。

大將軍以其得尚平陽長公主故^[29]，長平侯伉代侯。六歲，坐法失侯^[30]。

【段意】 稱贊霍去病以天下為己任、衛青仁善的高尚品德，指出霍去病不關心士兵、衛青和柔媚上的缺點，敘述衛、霍兩家后嗣及襲侯情況。

注釋

[1]少言不泄:少言寡語,膽氣內聚,不露聲色。[2]有氣敢任:有氣魄,敢做敢為。[3]之:指代霍去病。孫、吳兵法:指春秋時代軍事家孫武和戰國時代軍事家吳起的軍事理論。[4]顧:看。方略:計策;謀略;戰略。何如:怎么樣。耳:罷了。[5]不至:不必。[6]治第:建造府第。[7]無:不。以:用。家為:即為家,經營家室。[8]少而侍中:少年時就在皇帝左右伺候。[9]不省士:不關心士兵。[10]太官:官名。主管膳食。[11]重車:裝載軍需物資的車輛。馀:剩馀。棄:丟棄。梁肉:精美的食物,如米、肉等。[12]或:有的人。振:起立行動。[13]穿域:畫地為球場。蹋鞠:踢球。蹋,踢。鞠,古時的一種皮球,內裝毛。[14]稱:稱贊。[15]四年軍:元狩四年率軍出征。[16]發:調發。玄甲軍:鐵甲軍。一說系穿黑色甲衣的士兵。鐵甲系黑色,故稱玄甲。[17]陳(zhen):通“陣”,列陣。茂陵:漢武帝陵墓。陵在今陜西興平。[18]為冢:筑墳墓。象祁連山:霍去病墓在茂陵東北,與衛青墓并列。側視,像祁連山山峰。[19]謚(shi)之:給霍去病定謚號。謚,古代有地位的人死后,根據其生前事跡,加以評定,給以稱號,為謚號。[20]并武與廣地曰景桓侯:合并“武”與“廣地”這兩層意思,給他制定了“景桓”這一謚號。霍去病威武剛強,開辟疆土,征服邊遠之敵,功勞很大。且謚法規定:“布義行剛曰景”,“辟土服遠曰桓”,故稱其“景桓”。[21]嬗(shan)代侯:霍去病的兒子嬗繼承侯爵。[22]幸:期望。將之:以之為將。[23]國除:封國被廢除。[24]酎(zhou)金:漢代宗廟舉行祭祀時,國王和列侯所獻的助祭金。如果斤兩或成色不足,就算犯罪。[25]者:代詞,引出原因。[26]方:正在。誅:討伐。兩越:指南越(古族名、國名,地在今廣東、廣西一帶)、東越(古代居住在閩、浙一帶的越人)。[27]羌:部族名。主要分布在今甘肅、青海、四川等地。[28]西南夷:漢代對西南地區各部族的統稱。[29]故:緣故。平陽侯曹壽有“惡疾”在身,武帝乃命衛青娶平陽公主為妻。[30]坐法失侯:衛伉因“闌入宮”之罪而被判刑,被廢除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