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花列傳》解說與賞析
韓邦慶
《海上花列傳》是清末韓邦慶(1856—1894)所著的長篇小說,共六十四回。邦慶字子云,松江(今屬上海市)人。長期旅居上海,曾任職于申報館,為報社撰寫評論。《海上花列傳》最初是在一種小型期刊《海上奇書》上連載的,作者署名為“花也憐儂”。這是由于當(dāng)時通俗小說的地位還相當(dāng)?shù)停髡卟辉甘鹕险鎸?shí)姓名,就隨意用了個筆名。《海上奇書》創(chuàng)刊于光緒十八年壬辰(1892)二月,先是每月出二期,第10期后改為每月出一期,共出了十四期;《海上花列傳》在該刊上每期刊載二回,共刊二十八回。至光緒二十年(1894)正月,遂有全書的石印單行本出版。
《海上花列傳》全書都是寫妓女的生活,他對妓女并不采取輕薄、鄙視的態(tài)度,而是同情和悲憫。該書一開始就寫了花也憐儂所做的一個夢,這個夢也即全書的“楔子”。花也憐儂在夢境中見到“一大片浩淼蒼茫、無邊無際的花海”。下面就是對花海的描述和花也憐儂的感觸。
……那花雖然枝葉扶疏,卻都是沒有根蒂的,花底下即是海水。被海水沖激起來,那花也只得隨波逐流,聽其所止。若不是遇著了蝶浪蜂狂,鶯欺燕妒,就為那蚱蜢、蜣螂、蝦蟆、螻蟻之屬,一味的披猖折辱,狼藉蹂躪。唯夭如桃,秾如李,富貴如牡丹,猶能砥柱中流,為群芳吐氣。至于菊之秀逸,梅之孤高,蘭之空山自芳,蓮之出水不染,那里經(jīng)得起一些委曲,早已沉淪汩沒于其間。
花也憐儂見此光景,輒有所感,又不禁愴然悲之。
這些海上的花,即隱喻書中所寫的妓女,故其書名也題作《海上花列傳》。在他看來,她們的悲慘命運(yùn)并不應(yīng)該由自己負(fù)責(zé),而應(yīng)由環(huán)境負(fù)責(zé),這是因?yàn)樗齻円环矫嬖诤I希艿胶K臎_激;另一方面又受到蜂蝶鶯燕乃至蚱蜢、螻蟻等的欺凌,所以不得不沉淪汩沒。也正因此,他為她們深感悲哀——“愴然悲之”。
據(jù)蔣瑞藻《小說考證》等書記載,韓邦慶在上海居住時,常出入于妓院,對妓女的情況非常熟悉。他的上述認(rèn)識,當(dāng)是經(jīng)過長期體察而獲得的結(jié)論。這也就使得他的這部小說,能以同情的態(tài)度,較為深入而真切地反映妓女的生活。
在他的筆下出現(xiàn)了各色各樣的妓女,有的善良、懦弱,有的精明、潑辣,有的深情,有的薄幸,有的天真,有的狡詐,諸如此類,不一而足。但有一點(diǎn)是共同的:她們都很可憐。
書里最善良而懦弱的要數(shù)趙二寶。二寶本是跟母親一起從鄉(xiāng)下到上海來尋哥哥趙樸齋的。到上海后,被浮浪子弟施瑞生所騙而失身,又因經(jīng)濟(jì)困難,就淪為妓女。開始時客人很多,后來接到了史三公子,她愛上了他,史三公子也表示要娶她。史三公子走時,欠了她一大筆錢,她都不要他付了,并從此不再接客,等待史三公子來迎娶,又借了幾千元來做嫁妝。但史三公子一去不回,派人去打聽,才知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二寶一聽到這消息,“眼前一陣漆黑,囟門里汪的一聲,不由自主,望后一仰,身子便倒栽下去”,“滿嘴白沫,不省人事”。救醒過來后,到得晚間,想起以前與史三公子的相與之情及其背盟無信,負(fù)義辜恩,不由“悲悲戚戚,慘慘凄凄,一股怒氣沖上喉嚨,再也捺不下,掩不住。那一種嗚咽之聲,不比尋常啼泣,忽上忽下,忽斷忽續(xù),實(shí)難以言語形容。二寶整整哭了一夜,大家都沒有聽見” (第62回)。為了還債,她不得不重操故業(yè)。不料有一個惡霸式的客人賴三公子嫌她接待不周,“飛起一只氈底皂靴,兜心一腳,早把二寶踢倒在地”,又命他帶來的下人“把房間里一應(yīng)家伙什物”“一頓亂打,打個粉碎”。賴三公子走后,二寶望著房間里被打的慘況,“由不得一陣心痛,大放悲聲”。“思來想去,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暗暗哭泣了半日,覺得胸口隱痛,兩腿作酸,踅向煙榻,倒身偃臥”(第64回)。
跟二寶相比,李漱芳的遭遇似乎好一些。跟她相愛的客人叫陶玉甫,對她很體貼,也愿意娶她,但由于妓女地位低賤,陶玉甫的家庭不同意。李漱芳眼見婚事無望,抑郁成病,終于很快夭折。剛把棺材送走,陶玉甫想到她房里去看看遺物,“跨進(jìn)門檻,四顧大驚,房間里竟搬得空落落的,一帶櫥箱都加上鎖,大床上橫堆著兩張板凳,掛的玻璃燈打碎了一架,伶伶仃仃欲墜未墜,壁間字畫也脫落不全,滿地下雞魚骨頭尚未打掃”(第43回)。這個凄涼的房間,也正是李漱芳凄涼的一生的象征。
自然,妓女里也有生活得很如意的,黃翠鳳就是其中突出的一個。她從七歲起就被老鴇黃二姐買去,進(jìn)了妓院。書中雖沒有寫她小時候怎樣受虐待,但從第37回寫她怎樣教導(dǎo)另一個妓女諸金花對付其老鴇的事件中,也可略知一二。她教諸金花說: 如果老鴇打她,就應(yīng)以今后不再接客來反抗,當(dāng)然,老鴇會因此打得更兇,但無論怎么痛都得忍受著,實(shí)在不行就吞鴉片煙自殺,總之,必須迫使老鴇不敢再打才罷休;但另一方面,必須好好接客,為老鴇賺錢。據(jù)黃二姐說,她教給諸金花的對付老鴇的方法,也正是她自己的本事。可見她從小就跟老鴇作過頑強(qiáng)的斗爭,挨過毒打,吞過鴉片,最后終于降服了老鴇。但她之所以取得勝利,并不只是依靠她的倔強(qiáng),主要是依靠她在接客方面的成績——五年里就為老鴇賺了二萬多,所以老鴇不敢得罪她。可以想見,她在這過程里忍受了多少屈辱。于是她變得自私、冷酷、麻木、狡詐。她本來在教諸金花怎樣對付老鴇,但當(dāng)她得知諸金花并未好好“做生意”,幾乎沒有什么客人上門時,就勃然大怒,反而怪諸金花的老鴇無用,認(rèn)為像諸金花這樣的人就應(yīng)該打死。她對黃二姐買來的另一個妓女珠鳳也很兇,動輒就要打。可以說,她吃了許多苦,受了很多凌辱,戰(zhàn)勝了老鴇,但她的靈魂卻已完全被扭曲。這同樣是極其悲慘的經(jīng)歷,不過在形式上跟趙二寶、李漱芳的不幸有所不同罷了。
就這樣,《海上花列傳》向讀者揭示了妓女的種種痛苦。它在寫這一切的時候,既不粉飾,也不夸張,正如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中所說,其寫法是“平淡而近自然”。這是很不容易達(dá)到的境界。因?yàn)橹挥羞@樣,才能使讀者看到活生生的、真實(shí)的人,也才能真正引發(fā)讀者對人物的愛憎。以二寶來說,她的善良、懦弱當(dāng)然值得同情,但她其實(shí)也并非不損害別人的。她的哥哥趙樸齋跟她使用的一個大姐阿巧相愛,已經(jīng)說好要做夫妻。有一次,二寶發(fā)現(xiàn)他們兩個睡在一起,就勃然大怒,給了阿巧幾個月工錢,把她打發(fā)回去。但又被阿巧的親戚送了回來,阿巧也說明了她要與趙樸齋結(jié)合的愿望。二寶卻堅決不同意,說是:“覅面孔個小娘仵,我去認(rèn)俚阿嫂!”(意為:“不要臉的小姑娘,我去認(rèn)她做嫂子!”)還說:史三公子要把他家總管的女兒嫁給趙樸齋,那是多么體面的事,趙樸齋為什么要跟“臭大姐”做夫妻! 其聲口的勢利,對阿巧的冷酷無情,都使人吃驚(只是由于她在這之后很快就知道了自己已被史三公子遺棄,趙樸齋與其總管的女兒結(jié)婚的事當(dāng)然也成了泡影,她這才同意阿巧與趙樸齋結(jié)合)。很明顯,作者并不想為了增強(qiáng)讀者對她的同情而掩蓋她那損害人的一面,他要給讀者看的是她的全部。但也正因此,讀者就更覺得這個人物的真實(shí)可信。在那樣的社會里,以她那樣的身分和教養(yǎng),怎能不是一面被別人吃一面又吃別人呢?同時,這不但不會減弱讀者對她的同情,反而更加深了讀者對她的痛苦的理解。從她把阿巧罵為“臭大姐”、以趙樸齋能與史三公子總管的女兒結(jié)婚為體面這一點(diǎn)來看,她是多么迫切地希望進(jìn)入史三公子的那個階層里去,而且在心里已經(jīng)把自己當(dāng)作那個階層里的人了。這意味著她之渴望與史三公子結(jié)婚不僅是為了愛情的滿足,同時也是為了改變自己的整個命運(yùn)。正因如此,史三公子的另娶就不僅使她失掉了愛情,也使她為自己所設(shè)計的美好前程突然崩塌,這就難怪她一聽到那個消息便立即暈倒了。而對一般讀者來說,理解了她所受到的打擊的沉重,也就會更增加對她的同情,很少人會忽發(fā)奇想,以為她既損害過別人,自然也應(yīng)該受另一個人的損害。
所謂“平淡而近自然”,還有另外一個含義:以白描的手法,達(dá)到傳神的效果。《海上花列傳》在這方面具有相當(dāng)高的成就。符合上述要求的描寫,書中觸處可見。在這里舉兩個例子:
一個是周雙玉逼朱淑人一起自盡。周雙玉與朱淑人原有嫁娶之約,并誓同生死。但作為大少爺?shù)闹焓缛耍浼彝ピ跄茏屗伺p玉結(jié)婚?就給他另外定了親。雙玉得知后,把淑人請來,決意與他同死:
……雙玉近前與淑人并坐床沿。雙玉略略起身,兩手都搭著淑人左右肩膀,教淑人把右手勾著雙玉脖項,把左手按著雙玉心窩,臉對臉問道:“倪七月里來一笠園,也像故歇實(shí)概樣式,一淘坐來浪說個閑話,耐阿記得?”(大意是:“我們七月里在一笠園,也像現(xiàn)在這種樣子,一起坐著講的話,你可記得?”)淑人心知說的系愿為夫婦、生死相同之誓,目瞪口呆,對答不出。雙玉定要問個明白。淑人沒法,胡亂說聲“記得”。雙玉笑道:“我說耐(你)也勿應(yīng)該忘記。我有一樣好物事,請耐吃仔(了)罷。”
說罷,抽身向衣櫥抽屜內(nèi)取出兩只茶杯,杯內(nèi)滿滿盛著兩杯烏黑的汁漿。淑人驚問:“啥物事?”雙玉笑道:“一杯末耐吃,我也陪耐一杯。”淑人低頭一嗅,嗅著一股燒酒辣氣,慌問:“酒里放個啥物事嗄?”雙玉手舉一杯湊到淑人嘴邊,陪笑勸道:“耐吃。”
淑人舌尖舐著一點(diǎn),其苦非凡,料道是鴉片煙了,連忙用手推開。雙玉覺得淑人未必肯吃,趁勢捏鼻一灌,竟灌了大半杯。淑人望后一仰,倒在床上,滿嘴里又苦又辣,拼命的朝上噴出,好像一陣紅雨,濕漉漉的灑遍衾裯。淑人支撐起身,再要吐時,只見雙玉舉起那一杯,張開一張小嘴,啯嘟啯嘟盡力下咽。(第63回)
這真可謂千古奇文。不但把雙玉逼朱淑人吞鴉片煙的情景寫得那么逼真,而且把雙玉內(nèi)心的痛苦和憤怒寫得那么深刻。她已經(jīng)決定死了,她也知道淑人已經(jīng)負(fù)心,但她還是希望淑人心甘情愿地與她同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還想得到淑人確實(shí)愛她的證明。所以,她一開始就要淑人重演起誓時的情景,而且無限親密——臉對臉——地問他是否還記得當(dāng)時的話。淑人害怕了,不敢回答,在雙玉的逼問下才勉強(qiáng)說了聲“記得”; 聰明的雙玉當(dāng)然知道其中的含意,她說的“我說耐也勿應(yīng)該忘記”那句話中已含有諷刺的意思,混和著很深的失望和痛苦。但她還在為那個最后的證明而掙扎,所以仍是笑著與淑人說話,以笑來緩和氣氛和掩蓋內(nèi)心的激動。在取來鴉片后,她仍然笑著要求兩人同喝,用的竟是如同請人喝酒時的那種輕松的語氣,她是希冀淑人也能像喝酒那樣地輕松喝下去的吧! 她多么希望能得到一個最后的安慰,以便安心地離開這個世界!然而,淑人卻驚慌失措,這當(dāng)然是對她的進(jìn)一步打擊;她的“陪笑”相勸,實(shí)在已經(jīng)是強(qiáng)忍悲憤的乞求,是她所作的最后的努力。但淑人仍是“連忙用手推開”,她知道了“淑人未必肯吃”,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她想要得到的證明終于未能得到,痛苦和憤怒達(dá)到了頂點(diǎn),她再也無法忍受了,所以就采用強(qiáng)灌的手段,這已經(jīng)不是要與所愛者同死,而是為了報復(fù),用死刑來懲罰一個欺騙和背叛了她的人。在這樣的一段文字中,作者只是“平淡而近自然”地敘述了事情的過程,絲毫都沒有寫及雙玉的心理活動,但卻生動地顯現(xiàn)了雙玉的感情狂瀾及其心理活動的歷程,真是傳神之筆。
另一個例子,是李漱芳自述其晚上等待陶玉甫歸來的情況:“昨日夜頭天末也討氣得來(猶討厭得很),落勿停個雨。……我一干仔(猶一個人)就榻床浪(猶上)坐歇,落得個雨來加二(猶更加)大哉,一陣一陣風(fēng)吹來哚(猶在)玻璃窗浪,乒乒乓乓,像有人來哚碰,連窗簾才(猶都)卷起來,直卷到面孔浪。故(猶這)一嚇末,嚇得我來要死! 難末(猶那末)只好去困(猶睡)。到仔床浪涅,陸里(猶哪里)困得著嗄?……臺子浪一只自鳴鐘,跌篤跌篤,我覅(猶不要)去聽俚(猶他),俚定歸鉆來耳朵管里。再起來聽聽雨末,落得價高興;望望天末,永遠(yuǎn)勿肯亮個哉……”(第18回)。這里所寫的是李漱芳在雨夜孤獨(dú)地等待愛人歸來的情景。狂暴的風(fēng)雨,滴答的鐘聲,一切都么清晰。她的害怕、擔(dān)心(為愛人尚未歸來而擔(dān)心)、煩躁、寂寞也都?xì)v歷如繪。而且,作為一個青年女性的自述,讀者不僅可從中體會到她在講述時猶有余悸的神態(tài),與這生動的敘述相配合的豐富的表情,更可以想象出她那感覺的細(xì)膩和敏銳。作者僅僅“平淡而近自然” 地寫出了李漱芳的一段很平凡的話,但卻給予了讀者那么多的感受!
正因如此,胡適在《〈海上花列傳〉序》中稱韓邦慶為“第一流的作者”,實(shí)在并非過譽(yù)。
這里還有一點(diǎn)值得提及的,就是《海上花列傳》的對話全用蘇州土語。胡適說:“蘇白的文學(xué)起于明代,但無論為傳奇中的說白,無論為彈詞中的唱與白,都只居于附屬的地位,不成為獨(dú)立的方言文學(xué)。蘇州土白的文學(xué)的正式成立,要從《海上花》算起。” (《〈海上花列傳〉序》)這是說得很對的。在此書以后,才開始有了一批吳語小說,例如《九尾龜》等。韓邦慶在這方面可謂開風(fēng)氣之先。
他之所以要用吳語寫人物的對話,因?yàn)樽髌防锏娜宋锸窃谏虾5募嗽豪锘顒拥模?dāng)時上海的妓院里說的就是蘇州土話。這種寫法有兩大好處,一是逼真,使當(dāng)時的讀者在看到這些對話時,耳朵邊就好像跟著響起這樣的話語,加強(qiáng)了人物的真實(shí)感。二是加強(qiáng)語言的表現(xiàn)力,因?yàn)樵诿糠N方言里,都有許多極富生命力的部分,這些部分在別的方言和普通話里未必都能找到相應(yīng)的表現(xiàn)。以上面所引用過的李漱芳“嚇得我來要死”那句話來說,這個“來”字在吳語中是沒有意義的語助詞,在普通話里是沒有的。如用普通話,就只能說“嚇得我要死”。但加了這個“來”字,整句句子就有一種柔和的感覺,跟青年女性李漱芳的情調(diào)、語氣都很合適。去掉“來”字,語氣就顯得較為剛硬,與李漱芳的身分不大相稱了。其實(shí),在蘇州話里,這個“來”字本也可加可不加,光說“嚇得我要死”原也并無不可,作者之加上“來”字,可能也就是考慮到語感方面的效果。可以說,作者寫人物對話之所以那么成功,那么富于感染力,與他對蘇州話的熟練運(yùn)用是分不開的。若都改成當(dāng)時的所謂“官話”或今天的普通話,必然會遜色不少。所以,胡適的《〈海上花列傳〉序》稱此書為“吳語文學(xué)的第一部杰作”,也是很有見地的。
然而,這樣地運(yùn)用吳語,當(dāng)然也存在著弊病:不懂吳語的人就很難看懂。換言之,加強(qiáng)語言表現(xiàn)力的這一優(yōu)點(diǎn),是以縮小讀者面的嚴(yán)重缺陷換來的。那么,其利弊究竟如何,也就成了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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