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閑齋筆記
清代文言短篇雜俎小說集。十二卷。題“海昌陳其元子莊”。作者陳其元(1812—1881),字子莊,晚號庸閑,浙江海寧人。成書于清同治十二年(1873)。
現存主要版本有清同治吳氏刊本,八卷;清同治十三年(1874)刊本,藏華東師范大學圖書館;“申報館叢書”本;清宣統三年(1911)上海掃葉山房石印本;民國上海進步書局“筆記小說大觀”石印本;民國上海文明書局“清代筆記叢刊”石印本;1936年上海大達圖書供應社鉛印本。1989年中華書局排印本,臺灣新興書局“筆記小說大觀”影印清石印本,1992年上海文藝出版社“中國筆記小說文庫”《清說七種》影印1936年上海大達圖書供應社鉛印本,1995年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筆記小說大觀》影印上海進步書局石印本。
此書主要記述作者家族的先世盛況、宦海見聞、異事軼聞、風俗世態,甚至軍事、歷史,題材十分廣泛。
卷一述其家門之盛,其余十一卷記作者數十年游宦見聞。同時也記敘了部分貪官劣跡、昏官枉斷等暴露官場黑暗的故事。如《福建宰白鴨之慘》、《作官須明公罪私罪》、《糊涂官》、《盜案被誣》等都是這類小說中的優秀篇章。此外,還有若干孝子、節婦、烈女以及鬼神報應之事,全書文筆練達而稍遜文采。
張文祥刺馬
太平軍張文祥、陳金咸攻打處州,知府馬新貽詐降,三人結為金蘭。馬暗通清軍而升官。太平軍失敗后,馬害死陳金咸,霸占陳妻。張文祥立志報仇,多次行刺未果。及馬升任兩江總督,張乘閱兵時刺殺之。
華亭令戲懲武秀才
某鄉民擔糞,污了武秀才之衣。武秀才平素橫行鄉里,稱霸一方,便把鄉民扭至縣衙,一定要縣令將他重重責打。縣令許公存意調侃一番,先命鄉民向武秀才叩頭認罪。待鄉民叩了七十多個頭時,許公忽然問武秀才:“是文秀才還是武秀才?”答道:“是武秀才。”許縣令連忙說道:“錯了,錯了。文秀才應當命他叩一百個頭,武秀才只要叩五十個頭就夠了。”遂命鄉民上座,讓武秀才叩還他二十多個頭。武秀才不肯,許公命差人挾持而叩之如數。兩旁邑人觀者無不大笑,傳為美談。
清同治十三年(1874)刊本《庸閑齋筆記》扉頁書影
清同治十三年(1874)刊本《庸閑齋筆記》正文書影
福建宰白鴨之慘
福建漳、泉二府,“頂兇”的案子很多。富戶殺人,用重金買窮人去抵死,也就是所謂宰白鴨。即使官長廉明,也往往被蒙混過去。陳公在“讞局”(審批案件的衙門)做官,有一件斗殺人命案,正兇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身體瘦弱。據驗尸報告,死者身上受傷十多處,不像他一人所能做到。就提來復審,少年上堂招供,滔滔不絕與縣衙上報詳文完全相符。令他再供一遍,也一字不誤,原來他已讀熟了像背書一樣。再三駁問,只是矢口不移。陳公溫言開導,他才痛哭稱冤。于是把原案退回縣衙重審。不料縣里仍以原供上報。再審時,他無論如何不肯再翻供。其他讞局的委員都嘲笑陳公太迂,照縣衙所定結了案。臬司最后過堂問犯人:“你小小年紀,怎會下此毒手?”答道:“恨極了。”人犯發回原縣,陳公在門口見他。少年哭著謝他相救之恩說:“案子退回縣衙,我備受酷刑,生不如死。且父母賣兒之錢已用盡,也來責備。即使出獄,父母也要將我處死。”陳公為之淚下,就辭去了讞局的職務。
獨處山村四十年的婦人
明朝末年張獻忠占了四川,大肆搶掠殺人。江津縣戚承勛和妻子廖氏住在山村里,也商議遷家避亂。廖氏體弱不愿離鄉,準備一死了之。商議未定,賊兵已到,鄰村火起,戚某倉皇出逃。廖氏關上門在家中等死。幸而賊兵過門不入,但鄰里鄰村俱成一片瓦礫矣。廖氏在山中獨處,糧食將盡,用余下的谷子播種,秋后收獲可以飽腹,只是衣衫破舊無法更換,只好織草為衣,就這樣過了四十年。戚某逃到云南謀生,又娶妻生子,家道漸富,起了懷鄉之念。當時天下已太平,江津也恢復了縣治。戚某回鄉尋訪老家,已無人知道。獨自進山,離故居十多里,已是遍地荊棘,叢莽塞徑,久無人跡。不得已雇人伐木開道而進。兩天后到達山村,村中灌木野竹,遮掩道路,眾人奮力而入。忽聽破樓上有人斥問,戚某回答:“我乃此屋主人。”廖氏窺視良久,依稀尚能認出丈夫,就哭著下來夫妻相見。戚承勛又去云南接了家人,共同在山村居住,夫妻壽至九十。
仕途中炎涼態
相國勒襄勤任四川總督時,待部下謙和有禮。他當年做成都通判,不討上司歡喜,常常遭到斥責,被同僚們看不起,每逢進衙參見,無人與他交談。心中憂郁不樂,想辭官又因家中貧窮,只好忍在心中而已。后來新總督上任,卻是他十年前的故交好友,心中暗喜。他首先出城郊迎,被拒不見,心中惱恨不已。隨大小官員上轅門參見,眾官員一一召見,單單不召他進去,又不發還手本,不敢離去。天氣暑熱,官服在身,汗流浹背,心中忿恨欲死。忽聽傳呼:“請勒三爺。”不稱官職而稱輩分,正見舊時交誼,心中登時恍然。急忙整衣冠,捧履歷,肅身而進。只見總督便裝便服立在檐下,指著他笑罵道:“裝成這個樣子干什么?”勒公欲行大禮,被拉住道:“不要你叩狗頭。”令手下替他脫卸官服說:“為三爺剝去狗皮,到后院乘涼飲酒去。”當時眾官員尚在外廂侍候,聞之俱各大驚。后院飲酒敘舊直至三更。首府、首縣都在衙門等候勒通判回去,殷勤相問。自此之后,每逢衙參,眾官員換了一副面孔,逢迎歡笑不已。勒公嘆道:“勒三爺還是勒三爺,官場炎涼之態言之可嘆也。故余今日待屬官有加禮以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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