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紅

秋日經信陵君祠[1]

陳維崧

席帽聊蕭[2]，偶經過、信陵祠下。正滿目、荒臺敗葉，東京客舍[3]。九月驚風將落帽[4]，半廊細雨時飄瓦。桕初紅[5]，偏向壞墻邊，離披打。

今古事，堪悲詫。身世恨，從牽惹。倘君而尚在，定憐余也。我詎不如毛薛輩[6]，君寧甘與原嘗亞[7]？嘆侯嬴、老淚苦無多[8]，如鉛瀉[9]。

【賞析】

詞人四十四歲時赴京求仕，失意而歸，客居中州，經信陵君祠，有感而發，遂賦此詞。史稱信陵君俠義好客，喜接巖穴隱者。詞人以才識壯志自負，不得見用于世，遂發出世無信陵之嘆。雖云吊古，實則感時不遇。憤世嫉俗之情溢于言表，亦寓有家國之恨。此詞慷慨悲壯，頗有稼軒詞風。清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卷三評此詞下闋說：“慨當以慷，不嫌自負。如此吊古，可謂神交冥漠。”

【注釋】

[1] 信陵君祠：在河南開封。信陵君：戰國時魏昭王少子，名無忌，禮賢下士，為當時四公子之一。

[2] 席帽：宋吳處厚《青箱雜記》載：宋初士子皆曳袍重戴，出則席帽自隨。李巽累舉不第，鄉人曰：“李秀才應舉，空去空回，不知席帽甚時得離身？”后巽及第，遺鄉人詩：“如今席帽已離身。”

[3] 東京：今河南開封，戰國時魏國都城。

[4] 九月驚風將落帽：《晉書·孟嘉傳》載：“九月九日，（桓）溫宴龍山，僚佐畢集。時佐吏并著戎服。有風至，吹嘉帽墮落，嘉不之覺。”

[5] 桕（jiù）：烏桕樹，種子紅色，遠望似梅花。

[6] 毛薛：毛公、薛公，皆趙國人，毛公隱于博徒，薛公隱于賣漿家，信陵君與之交。

[7] 原嘗：指趙公子平原君、齊公子孟嘗君，皆為當時四公子之一。

[8] 侯嬴：魏都守門人，得信陵君厚遇，為信陵君謀救趙國。

[9] 如鉛瀉：語出唐李賀《金銅仙人辭漢歌》：“憶君清淚如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