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鳴北林,熠燿東南飛。愿言所相思,日暮不垂帷。明月照高樓,想見余光輝。玄鳥夜過庭,仿佛能復飛。褰裳路踟躕,彷徨不能歸。浮云日千里,安知我心悲。思得瓊樹枝,以解長渴饑。
此詩末二句為《文選》卷二四陸機《為顧彥先贈婦二首》之二李善注所引,謂出李陵《贈蘇武詩》,情況與前詩相同。但這篇作品寫兩地相思,無法看出雙方的身份和所處環境,又與前詩稍有區別。
“晨風鳴北林,熠耀東南飛”,詩就眼前景物入手。“熠燿”《廣文選》作“熠熠”,原指光亮閃爍,這里聯系《有鳥西南飛》詩中“熠熠似蒼鷹”及本詩中的“玄鳥”來看,顯然代指飛鳥。詩人黎明即起,眼見晨風吹過北面的林木,一只鳥兒扇動著雙翼向東南飛去。他癡癡地望著漸漸遠去的鳥兒,托它為自己給遠方的友人捎句話,請他所思念的人到了晚上不要把窗帷垂下。“明月照高樓,想見余光輝”,這樣就可以讓月光照進高樓,二人同時沐浴在明月的清輝中,互慰相思之情了。詩人的這一囑托和想象十分新穎奇特,它以普照兩地的月光作為互通相思的媒介,意境優美,感情深摯動人。后來唐代詩人李嶠詩中的“他鄉有明月,千里照相思”(《送崔主簿赴滄州》)、宋代文豪蘇軾詞中的“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水調歌頭》)等,都與此有同工異曲之妙。
不難想象,詩人既托鳥兒傳言所思之人夜不垂帷,那么他在入夜之后自然要早早盡情地領略明月的清輝了。正當他獨步中庭、似有所盼時,一只玄鳥在夜空中飛過,仿佛專程從遠方飛來告訴詩人話已帶到。見了這種情景,詩人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感情波瀾,“褰裳路踟躕,彷徨不能歸”,他急忙提起衣衫,在月光下來回走動,忘情得連步履也有些蹣跚了。他走著,想著;想著,走著,眼前好像出現了所思之人也對月嘆息的情景,這使他流連忘返,難以自制。在這里,詩人充分馳騁了他的想象,不僅將鳥的晨飛與夜過巧妙地綰合照應起來,而且通過這種綰合和照應,以我為主地映現出兩地相思之苦,使人讀來浮想聯翩,感嘆不已。
詩的末四句直抒胸臆。前二句即景生情,詩人仰望夜空,浮云飄行,一日千里,而自己只能滯留一方,長期不能與所思念的人相會,心中悲苦無人可知。后二句表露心愿,陳述希望:“思得瓊樹枝,以解長渴饑。”“瓊樹”相傳生于昆侖流沙邊,花食之可長生。“渴饑”形容相思情切,如饑似渴。《詩》:“未見君子,惄如調饑。”這二句詩既可理解為詩人盼望得到“所相思”贈送的瓊樹枝,以排解積久于心的相思之苦;同時也可理解為詩人自己得到瓊樹枝以贈“所相思”,了卻長期思念的心愿。然而不管哪種理解,由于瓊樹枝與長生有關,這里都含有以雙方健康長壽為安慰或祝愿的意思。
這首詩構思奇巧,言情含蓄。與《有鳥西南飛》主要寫鳥不同,它涉及鳥的地方只有二處,安排在一前一后,一晨一暮,筆墨經濟,卻在全詩中起了穿針引線的重要作用。詩人的描寫、想象和抒情均借此次第展開,結構章法寓于天然渾成之中,風格本色而樸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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