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宦兩無成,歸心自不平。
故鄉尚千里,山秋猿夜鳴。
人愁慘云色,客意慣風聲。
羈恨雖多緒,俱是一傷情。
這是作者遠戍江南歸來時在途中所作。“東歸”,由東方歸來,用《詩經》“我東曰歸,我心西悲”語意,心情也是差不多的。“率爾成詠”,即后來“口占”的意思。
開頭就是“學宦兩無成,歸心自不平”,似乎未加多少考慮,兩句詩就出來了。這表明:歸途上他感到最為不平、最為激憤的,就是為學為宦一無所成。“不平”前著一“自”字,也表示了這種情緒早已蓄積于中,一觸即發。《隋書》本傳謂萬壽“善屬文,美談笑,博陵李德林見而奇之。在齊(指北齊),年十七,奉朝請。”以這樣的資質和機遇,為學為宦當皆能有成,不料僅因“衣冠不整”的細故遭到“配防江南”的沉重打擊,自然叫他感到憤恨了。同時,“歸心自不平”中可能還有那種無成而歸的慚愧之意、誤入仕途的悔恨之心,情緒當較復雜。開頭兩句就為全詩定下了基調。
“故鄉尚千里,山秋猿夜鳴。”這兩句與下兩句都是寫途中的感觸。“山秋猿夜鳴”的色調、音響都會給人一種凄清、悲涼之感,而“山秋”又顯示了時序的倏變,這些會使作者感到不安、感到焦急,而“故鄉尚千里”,前程渺遠,更加劇了這種心情,這由“尚”字傳出。“人愁慘云色,客意慣風聲。”途中的“云色”、“風聲”也會給行者種種刺激,江淹《別賦》就寫道:“行子腸斷,百感凄惻。風蕭蕭而異響,云漫漫而奇色。”所謂“異響”、“奇色”,就是風、云對行子的特殊刺激而引起的特殊反應,這里的“人愁慘云色”就是這種情形。將“云色”說成是“慘”色,就是一種“奇色”,一種行子才可能有的感覺。但是下面卻說“客意慣風聲”,似乎不覺得風聲是“異響”了。其實這是更深一層寫風的刺激。大凡人被外物反復刺激后,會產生麻木遲鈍之感,這個“慣”就是這種情況。這見出他客居在外時間之久,更能見出心境的悲苦。“羈恨雖多緒,俱是一傷情。”“羈恨”,客居在外的愁恨,即上面所寫情況。這兩句是總結,是說客愁紛雜多端,件件樁樁都叫人惆悵、叫人傷心。又似乎是說,還有什么好寫的,無非都是“傷情”二字。這“一言以蔽之”的語氣使人讀來覺得很重,這正反映了他不堪刺激的沉重的心情。
這首詩起、結用筆都很重,起筆使人覺得意在筆先,奔涌而出,結筆的斬截又叫人覺得有余意可味。中間行色的點染,映現了行者種種復雜的意緒。從章法的安排看,也顯得很緊湊。詩是寫無成而歸的心情。這樣的情緒表現,這樣的章句安排,從后來唐人的許多五律中,是常常可以遇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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