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文學·揚雄·都酒賦》原文、賞析、鑒賞
子猶瓶矣〔2〕。觀瓶之居,居井之眉〔3〕。處高臨深,動常近危。酒醪不入口〔4〕,臧水滿懷〔5〕。不得左右,牽于纆徽〔6〕。一旦叀礙〔7〕,為所轠〔8〕;身提黃泉〔9〕,骨肉為泥。自用如此,不如鴟夷〔10〕。
鴟夷滑稽〔11〕,腹大如壺〔12〕。盡日盛酒,人復借酤。常為國器〔13〕,托于屬車〔14〕。出入兩宮〔15〕,經營公家〔16〕。由是言之,酒何過乎〔17〕?
〔1〕本篇錄自《漢書·陳遵傳》。看文意,為對話體俗賦,今存為其中一段。《漢書》中篇名作“酒箴”,《太平御覽》引《漢書》作“酒賦”,《北堂書鈔》卷一四八作“都酒賦”。本篇文字非賦酒而是賦酒器,故篇名當為“都酒賦”。都酒:酒器。作者揚雄(公元前53~公元18):字子云,蜀郡成都人。早年模仿司馬相如賦,有文名。年四十余來游京師。待詔承明庭,作《甘泉賦》、《河東賦》、《羽獵賦》。除為郎,給事黃門。歷成、哀、平三帝不徙官,生活窮困。此后鄙薄辭賦,而耽思著述。王莽時為大夫校書天祿閣。著有《法言》、《太玄》、《方言》等,為漢代著名文學家、哲學家、語言文字學家。
〔2〕子:你。猶:尚,只是。瓶:古代汲水的器具。由首句“子猶瓶矣”及下文“自用如此,不如鴟夷”看,本段文字是對水瓶而言,“子”指水瓶。再由下面講鴟夷的好處以及“由是言之,酒何過乎?”則此前有一段文字是水瓶講鴟夷的過失的。又由文中直稱“鴟夷”而不用第一人稱代詞的情況看,此段文字應是水瓶、鴟夷(皮制的裝酒袋子)之外的第三者所說,聯系篇名看,應是都酒所說。參照西漢時代的俗賦《神鳥賦》和敦煌發現的《燕子賦》等來看,全篇結構為:開頭一小段交待三個人物(擬人化)及爭端的起因,第二段為鴟夷嘲笑水瓶,第三段為水瓶嘲笑鴟夷,第四段為都酒平章事理,為全文作結。今所存為第四段。
〔3〕眉:邊緣。將井水喻為眼珠,則井為眉。此猶稱水邊為“湄”,稱門窗上橫木為“楣”(喻門窗為明目)。
〔4〕醪(lao):汁渣混合的酒,即濁酒,俗稱醪糟。
〔5〕臧:同“藏”。
〔6〕“不得”二句:言水瓶被繩索牽系,不能左右移動。纆(mo)徽:捆綁俘虜、囚犯的繩索。這里指系水瓶的繩子。
〔7〕叀(zhuan)礙:被繩子掛住。叀:懸掛。
〔8〕(dang):井壁上的磚。轠(lei):撞擊。
〔9〕提:拋擲。
〔10〕鴟(chi)夷:裝酒的皮袋。
〔11〕滑(gu)稽:古代一種圓形的能轉動注酒的酒器。此處用為圓滑義。
〔12〕原作“腹如大壺”,今據《北堂書鈔》、《藝文類聚》、《初學記》所引校
改。
〔13〕國器:貴重器物,朝廷所用器物。
〔14〕屬車:帝王出行時隨從的車。
〔15〕兩宮:指皇帝及太后的宮。
〔16〕經營:奔走謀求的意思。
〔17〕過:過失,罪過。
《漢書·陳遵傳》言此篇是揚雄為諷諫成帝而作,但從賦本文看不太明顯。此段文字可分兩層:第一層說“處高臨深,動常近危”;第二層說圓滑而只知和酒打交道的,反得器重。作者的諷喻之意即在此。但這層意思又是以貶低水瓶,贊揚鴟夷的語氣說出的,屬于滑稽、詼諧文體一類,借鴟夷、水瓶之爭,表現“酒客難法度士”(《漢書》)的內容。看內容,與敦煌發現唐代的《茶酒論》(論,爭論)頗為相近。從末尾兩句看,這段文字顯然是有針對性的辯駁。故疑原賦應為對話體俗賦。其語言通俗,風格恢諧,也是證據。此類“爭勝文字”在以后的俗文學中綿綿不絕。此篇及王褒的《僮約》、《青須髯奴辭》都是西漢末年作品,都是俗賦之濫觴,值得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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