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國》

川端康成（日本）

川端康成（1899—1972），日本著名作家。出生于大阪，從小父母雙亡。在東京大學讀書期間，曾參與復刊《新思潮》雜志。1924年畢業后，與橫光利一等人創辦《文藝時代》雜志，成為新感覺派代表人物之一，后來他還參加了新興藝術派和新心理主義文學運動。1948至1965年間，川端康成連任日本筆會會長，曾獲日本政府的文化勛章、法國政府的文化藝術勛章等。1968年，川端康成榮獲諾貝爾文學獎。他共創作了一百多部小說，代表作有《伊豆的舞女》、《雪國》、《古都》、《千只鶴》、《山音》、《睡美人》等。

中篇小說《雪國》是川端康成的代表作。他是繼泰戈爾后亞洲的第二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這也歸功于《雪國》等三部小說作品。川端康成寫《雪國》前后花了13年（1935—1948），當時正值日本帝國主義把日本拖進一場戰爭災難并自取滅亡的時期。《雪國》表現了這一異常年代日本社會和人的某些本質。作者通過對駒子、葉子、島村“三角戀愛”故事的描寫，反映出“雪國”內外無論是貧賤的人，還是有錢的人，都處于不幸的生活境地。

夜空下已是白茫茫一片，火車在信號燈前停了下來。年輕的舞蹈“研究家”島村由東京乘這趟車去往雪國，原想去那里看望藝伎駒子，不料在車上遇見了駒子的未婚夫行男，他因患重病只好返鄉休養。護送他的是同鄉女護士葉子。葉子是一個非常美麗而冷傲的姑娘，聲音幽雅而凄切。島村長久地窺視著她，心已經飛到了葉子那里。

島村家住東京的工商業區，他花著父母留下的大筆遺產，閑得無聊，就外出游山玩水嫖女人。下了火車后，在雪國的溫泉旅館里島村與駒子重逢。他回憶著去年初識時的情景。春天，他來山村登山，以喚起自己早已喪失的對大自然的熱愛之情。一天，他想要一個溫泉場的藝伎陪他玩，女傭人便給他找來一位在宴會上幫忙的姑娘。她，就是19歲的駒子。他們很快便在音樂舞蹈方面找到了共同的樂趣，駒子當時雖然還不是正式的藝伎，但出于對島村的愛慕便委身于他了。那次離別駒子時，他還許諾給她寄舞蹈書刊來，走后，他卻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這次重逢，駒子已倫為真正的藝伎了。

清晨，駒子照著鏡子；鏡子里映出她耀眼的雪白的肌膚，襯托著她鮮紅的臉蛋和閃著紫光的長長的黑發，島村覺得駒子有著無法形容的美麗。

島村在溫泉旅館聽到按摩女郎講駒子的身世：駒子雖然對行男沒有愛情，但為了給他治病，便甘愿當了藝伎，而葉子卻一直守護在行男身邊，真心愛著這個病入膏肓的男子。她們這種感情，在島村看來，都是一種純粹的徒勞。

傍晚，山頂的積雪映著余暉，天邊現出一片火樣的紅云，正當島村沉浸在這大自然的美景中時，駒子來了。她深情地告訴島村，在濱松還有一個男人想和她交往，還硬逼著要跟她結婚，可是她并不喜歡他。在交談中，島村問到了她和行男的關系，駒子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原來師傅曾有過讓她和行男相好的想法，可是他并沒有說出來。盡管二人從小在一起長大，但她并沒有愛過行男，兩個人也沒有發生什么關系。駒子對島村的愛愈加深摯了。

她為島村彈琴，孤獨的琴聲中暗藏著野性的力量，驅散了哀愁。島村被完全征服了，他感到自己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了，只能沉浸在駒子那藝術魅力的激流之中，任憑思緒漫天飛舞。盡管此時他對駒子已經著了迷，但是，他的腦海中很快又浮現出另外一個念頭。他覺得駒子這種生活是徒勞無益的，只是一種對未來憧憬的悲嘆。駒子覺得跟島村在一起很幸福。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心里開始煩惱和難過起來，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一天，她無可奈何地對島村說：“你還是回東京吧，我心里真難過啊！”島村麻木地回答道：“就是一直待下去，我也想不出主意對你怎么辦才好啊。”他那顆頹廢的心覺得連自己的存在都毫無意義，更何況是對駒子的愛呢。于是，他起身回了東京。

就在駒子去火車站為島村送行的時候，葉子氣喘吁吁地跑來告訴她：行男快死了，但駒子執意不肯回去。火車啟動了，島村看著駒子的臉在候車室的亮光中閃閃浮現，那面貌和早晨駒子映在鏡中那張紅撲撲的臉一樣美麗……

此后，島村再一次回到雪國，駒子過了一會兒才來到他的房間，她的頭頸比去年粗了些，但顯得更為豐腴動人。上次他走后，駒子的師傅死了，行男也死了。她和別人簽了四年的合同，開了一家雜貨店。她說，非常希望島村在這期間能每年至少來看她一次，于是島村在不到三年的時間里便來了三次，而每一次駒子的境遇都會發生一些變化。

島村在這里住時，葉子常來廚房幫忙，島村再叫駒子過來時便不免有了一些顧忌。雖然駒子早就對他表示了愛意，可島村卻很懷疑，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場美麗的春夢罷了。他感覺葉子洞察了這一切，而他同時又被她深深地吸引。

駒子經常到島村這里來，她有時羞澀，有時卻頗為豪放，而且還常常自暴自棄，島村對駒子的這種態度十分困惑不解。一天晚上，葉子在為駒子給島村送便條時，懇求他把自己帶到東京去。島村很是猶疑，不知該如何應對眼前的這種局面，心里彷徨不已。

島村已經在這里呆了很長一段時間，漸漸習慣了和駒子約會的這種生活，早把妻兒老小拋到了九霄云外。他反思了一番，覺得還是盡快離開這里的好，而且這一走就再也不要回來了。

第二天晚上，島村回到村子時碰到了駒子。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村里突然響起了警鐘——村里失火了。島村和駒子忙跟著眾人趕往火場滅火。

火星四濺，火苗猛烈地跳躍著。人們驚慌地用各種工具滅著火，屋脊和橫梁嘶嘶地冒著熱氣，嘩啦啦地坍塌下來。

人群中突然發出一陣驚呼，葉子從空中掉了下來。她平躺在空中，身體顯得那么輕盈，真的就像是一片風雨中飄零的落葉。葉子摔到了地上，小腿不停地抽搐著。島村忽然回憶起幾年前在火車站看到葉子時的情形，那是一張多么美麗而嚴肅的面容啊，他的心不由得震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