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文藝美學要略·論著·《審美教育書簡》
1794年席勒寫給丹麥王子克利斯謙的信,1795年經過修改后發表。這些信是席勒美學思想最集中最系統的表現。過分夸大美和藝術的作用是浪漫主義時期的通病,始作俑者便是席勒。在這部著作中,席勒認為要想精神獲得解放,人格得以形成,不是依靠政治斗爭、經濟革命,而首先應該進行審美教育,這是進行政治經濟改革的前提。席勒所以持有這樣的觀點,這與當時的歷史背景和作家本人思想變化分不開。一方面,法國資產階級革命受到了德國知識界的普遍歡迎,另一方面,他們看到雅各賓派的暴力專政,又被嚇倒了,席勒本人就是這樣。于是他們不再相信革命,而企圖通過改良的辦法獲取自由,極力推崇審美教育便是一種途徑。
席勒對資本主義社會本質的認識是深刻的,在第六封信中他談到,資本主義的政治、法律、宗教、道德和大機器生產的強制性,破壞了人的生存的和諧,造成了“欣賞和勞動脫節,手段與目的脫節,努力與報酬脫節”,使人成為一種斷片,永遠束縛在一種機械生活的整體中,人的“自由智力”被捆得死死的, “死的字母代替了活的知解力,熟練的記憶還比天才和感受能起更好的指導作用。”實質就是人被異化了。拯治這種弊病的藥方是什么呢?他在第九封信中指出是美和藝術,在第十封信中說得更加明確: “我們的時代實際上是在兩條歧路上徬徨,一方面淪為粗野,另一方面淪為疲軟和乖戾。我們的時代應通過美從這雙重的混亂中恢復原狀。” “人們必定早已聽厭了這樣的斷言:發達的美感能夠移風易俗,對此好象無須再重新證明。”這種結論顯然是不確切的,審美教育雖然可以陶冶人們的靈魂,但畢竟受經濟基礎制約,把它奉為萬能,實際是顛倒了本末的關系。
席勒不僅從社會原因方面去論述審美教育的重要,而且還從保持主體人性的統一方面去論述文化修養的作用。他認為人里面包含兩個對立的因素,一個是持久不變的“人身”,一個是經常改變的“情境”。兩種因素在“絕對存在”中是統一的,在有限存在中則是分裂的。抽象的人身就是主體,包括理性和形式;抽象的“情境”就是對象。這兩個抽象對立面只有相互依存,才能成為完整的統一體。而完成這個統一任務的,主要是文化教養,人的感性和理性都要靠文化教養而得到充分的發展,從而達到統一。
由于這兩種因素的結合與統一,形成了一種新的沖動,就是游戲沖動。席勒把美和藝術與游戲沖動聯系起來,他認為藝術便產生于這種精力過剩的游戲沖動中。在第二十七封信中說: “……人并不滿足于自然的需要,他要求有所剩余。起初,只不過是物質的剩余,保證他的享受可以超過眼前的必需;但隨后是一種附加于物質的剩余,一種審美的補充,從而滿足他對于形式的欲望,把享受擴展到必需的范圍以外去。”這顯然脫胎于康德的“游戲說”,但他關于剩余精力概念的使用,又是對康德學說的發展。后來經過英國哲學家斯賓塞的發揮,形成了“席勒——斯賓塞游戲說”。 “游戲”在席勒的術語中,與“自由活動”同義,而與強迫相對立。 “形式”是指藝術整體,而不單是與內容相對的物質形式。游戲沖動的對象是美,美便是活的形象,這種形象是內容與形式的統一,感性與理性的統一,物質與精神的統一,就是說形象本身就是生命。活的形象的形成是一個辯證發展的過程,經歷了這個過程,人便從感性的人變成審美的人,即由一個被支配的人變成一個自由的人,這中間的橋梁就是審美狀態,所以第二十三封信中說: “如果要把感性的人變成理性的人,唯一的路徑是先使他成為審美的人。”這又是在強調審美教育在人的完善過程中的作用。
《審美教育書簡》反映了當時德國知識界的一種普遍心理狀態,他們不滿意現實,又想到藝術的避難所中去安身立命。恩格斯曾一針見血地指出,席勒的逃避, “歸根到底不過是用夸張的鄙陋來代替平凡的鄙陋。”但《審美教育書簡》在西方美學史上畢竟起過重要的作用,它是從康德主觀唯心主義轉到黑格爾客觀唯心主義的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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