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張俊山
泰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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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剛跨過此生的門檻的時候,我并沒有發(fā)覺。
是什么力量使我在這無邊的神秘中開放,象一朵嫩蕊,中夜在森林里開花!!
早起我看到光明,我立時覺得在這世界里我并不是一個生人,那不可思議、不可名狀的,已以我自己母親的形象,把我抱在懷里。
就是這樣,在死亡里,這同一的不可知者又要以我熟識的面目出現(xiàn)。因為我愛今生,我知道我也會一樣地愛死亡。
當母親從嬰兒口中拿開右乳的時候,他就啼哭,但他立刻又從左乳得到了安慰。
(冰心 譯)
“因為我愛今生,我知道我也會一樣地愛死亡。”當詩人寫下這樣詩句的時候,他一定達到了對生與死的徹悟。
在詩人看來,生和死都有神靈在關護。盡管那無所不在的神靈是“不可思議、不可名狀的”,但是,它卻象“母親”一樣時時把你“抱在懷里”——生時,吸吮著她的右乳;死后,她又把左乳的安慰給你。既然如此,生和死本為一體,并且都是一種幸福,那就不必有戀生懼死的憂慮了。
當然,詩人的這一徹悟來之不易。當其生之初,“剛跨過此生的門檻的時候”,還不知道是什么神秘的力量使其生命“象一朵嫩蕊”一樣開放;只是當其經(jīng)歷了人生的黑夜,而又乍遇那黎明中鋪天蓋地之“光明”時,方才頓悟到那神秘的“不可知者”正象母親一樣,從生到死都在保護著自己。詩人是個有神論者(他心中的神靈具有“泛神”性質),因此他把生和死這一生命現(xiàn)象最終歸附于神,也就很自然了。但他對生命的哲學思考,得出生死同源而化一的結論,卻是不無啟迪意義的。能認同于這個結論,人不是完全可以置生死于度外了么?
一部《吉檀迦利》,充滿了繽紛美妙的形象,這首作品也不例外。作為生命現(xiàn)象,無論是“生”或“死”,都是難以描摹的,更勿論那“不可思議、不可名狀”的神靈;然而,詩人借助一系列隱喻和明喻,把降生比喻為跨過“生的門檻”,把生命比喻為林中開放的鮮花,把神靈比喻為母親……這就將一個關于生和死的抽象哲學命題具象化,使其以生動的形象呈現(xiàn)于詩篇。如此,哲學內蘊獲得詩意升華,詩意的形象獲得哲學的精髓,這詩篇也就有了深邃而厚重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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