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尹亹論吳將斃

【原文】

子西嘆于朝，藍尹亹曰：“吾聞君子唯獨居思念前世之崇替，與哀殯喪，于是有嘆，其余則否。君子臨政思義，飲食思禮，同宴思樂，在樂思善，無有嘆焉。今吾子臨政而嘆，何也？”子西曰：“闔廬能敗吾師[1]。闔廬即世，吾聞其嗣又甚焉。吾是以嘆?！睂υ唬骸白踊颊轮恍?，無患吳矣。夫闔廬口不貪嘉味，耳不樂逸聲，目不淫于色，身不懷于安，朝夕勤志，恤民之羸。聞一善若驚，得一士若賞，有過必悛，有不善必懼，是故得民以濟其志。今吾聞夫差好罷民力以成私好，縱過而翳諫[2]，一夕之宿，臺榭陂池必成[3]，六畜玩好必從。夫差先自敗也已，焉能敗人？子修德以待吳，吳將斃矣?！?/p>

【注釋】

[1]闔廬：即闔閭，吳國國君。

[2]翳（yì）諫：猶拒諫。

[3]陂（bēi）池：池沼；池塘。

【譯文】

子西在朝廷上嘆息，藍尹亹說：“我聽說君子只有在獨居思考前代的興衰成敗，或者殯殮發喪悲傷之時，才發出嘆息，在其他時候并不嘆息。君子處理政事時想到道義，飲食之時想到禮儀，共同宴飲之時想到歡樂，在歡樂時想到要做善事，沒有可嘆息的。現在您臨朝理政而發出嘆息，是什么緣故呢？”子西說：“吳王闔閭能打敗我們的軍隊?，F在闔閭去世了，我聽說他的繼承人比他還厲害。我因此嘆息?！彼{尹亹回答說：“您應該擔心自己的政事德行修為不夠好，沒有必要憂慮吳國的強盛。闔閭嘴不貪美味佳肴，耳不喜歡聽靡靡之音，目光不淫亂且不貪戀美色，身體不貪圖安逸，從早到晚勤勞國事，體恤百姓的疾苦。聽到一句有益的話就會很驚喜，得到一位賢士就如同得到賞賜，犯了過失必定悔悟改正，有不好的行為必然感到擔憂，所以他能得到百姓的支持，實現了戰勝楚國的志愿。如今我聽說夫差喜歡濫用民力來滿足個人的喜好，縱容自己的過失而拒絕別人的進諫，即使是在某處只住一夜，臺榭池塘等園藝景觀也都必須建好，聲色狗馬之類的玩物也必須隨行。吳王夫差這樣做已經自己敗落了，又怎么能打敗別人呢？您只需修治德行等待機會對付吳國，吳國必將要滅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