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所有的歌曲都在歌頌著夜鶯對玫瑰花的愛情。在星星閃耀著的靜夜里，這只帶翼的歌手就為它芬芳的花兒唱了一首情歌。

離士麥那[2]不遠的地方，在一株高大的梧桐樹下，商人正趕著一群馱著東西的駱駝經過。這群牲口驕傲地昂起它們的長脖子，笨重地在這片神圣的土地上行進。我看見開滿了花的玫瑰樹所組成的籬笆，野鴿子在高大的樹枝之間飛翔。當太陽光照射到它們身上的時候，它們的翅膀發著光，如珍珠一般。

玫瑰樹組成的籬笆上有一朵花，一朵在所有的鮮花中最美麗的花。夜鶯對它唱出自己的愛情的悲愁。可是這朵玫瑰花一句話也不說，它的葉子上連一滴作為同情的眼淚的露珠都沒有。它只是面對著幾塊大石頭垂下了它的枝子。

“這里躺著世界上一位最偉大的歌手！”玫瑰花說，“我在他的墳墓上散發出香氣；當暴風雨襲來的時候，我的花瓣落到它的身上，這位《伊利亞特》的歌唱者變成了這片土地中的塵土，我從這塵土中發芽和生長！我是在荷馬墓上長出來的一株玫瑰。我太神圣了，我不能為一只平凡的夜鶯開出花來?！?/p>

于是夜鶯就一直歌唱到生命結束。

趕駱駝的商人帶著馱著東西的牲口和黑奴走來了。他的小兒子發現了這只死鳥，他將這個小小的歌手埋到了偉大的荷馬的墓里。那朵玫瑰花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黃昏來臨了，玫瑰花緊緊地收斂著其他的花瓣，它做了一個夢。

它夢到在一個美麗的、陽光普照的日子里，一群異國人——佛蘭克人——來參拜荷馬的墓地。在這些異國人當中有一位歌手，他來自北國，來自云和北極光的故鄉[3]。他摘下這朵玫瑰，把它夾在了一本書里，然后將它帶到了世界的另一部分——他的遼遠的祖國。這朵玫瑰在悲哀中萎謝了，靜靜地躺在這本小書中。他在家里一邊將這本書打開，一邊說道：“這是從荷馬的墓上摘下來的一朵玫瑰?！?/p>

這就是這朵花所做的一個夢。它驚醒過來，在寒風中發抖，于是一顆露珠從它的花瓣上滾下來，落到了這位歌手的墓上。太陽升起來了，天氣漸漸地暖和起來，玫瑰花開得比以前更加美麗了，它是生長在溫暖的亞洲的。這時，有腳步聲響起來了，玫瑰花在夢里所見到的那些佛蘭克人來了。在這群異國人當中有一位北國的詩人，他摘下這朵玫瑰，在它新鮮的嘴唇上印下了一吻，然后就把它帶到云和北極光的故鄉去了。

如今這朵花的軀體像木乃伊一樣躺在他的《伊利亞特》里面。它像在夢中所經歷的那樣，聽見他一邊打開這本書，一邊說道：“這是荷馬墓上的一朵玫瑰?！?/p>

【注釋】

[1]荷馬（Homer）是公元前1000年希臘的一位偉大詩人。他的兩部馳名的史詩《伊利亞特》（Iliad）和《奧德賽》（Odyssey）是描寫希臘人遠征特洛伊城（Troy）的故事。此城在小亞細亞的西北部。

[2]士麥那（Smyrna）是土耳其西部的一個海口。

[3]指丹麥、挪威和瑞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