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丹麥的海岸飛離,遠遠地飛向陌生的國度,
在美麗的蔚藍的海水邊,我們踏上了希臘的國土。
檸檬樹上結滿了金黃果,枝條被壓得垂向了地上,
遍地起絨草生長得繁多,還有那美麗的大理石像。
牧羊人坐著,狗在休息,我們圍坐在他的周圍,
聽他講述“永恒的友誼”,這是古老的優美的風俗。
我們住的房子是用泥土糊成的,不過門柱卻是刻有長條凹槽的大理石。這些大理石是建造房子的時候從附近搬過來的。屋頂很低,幾乎接近地面。如今它變成了棕色,十分難看,不過當初它是用從山后砍來的、開著花的橄欖樹枝與新鮮的桂樹枝編成的。我們的住屋周圍的空間非常狹窄。峻峭的石壁聳立在那兒,露出一層黑黝黝的顏色。它們的頂上經常有一些云懸在那兒,很像白色的生物。我從來沒有聽見過一次鳥鳴,這兒也從來沒有人在風笛聲中起舞。不過,從遠古時代起,這地方就是神圣的:它的名字就說明了這一點,因為它叫德爾菲[1]!那些莊嚴深黑的山頂上全都覆滿了雪,最高的一座山峰在紅色的晚霞中閃耀得最久——它就是帕那薩斯山[2]。一條溪流從這山峰上流下來,在我們的屋子旁邊經過——溪流從前也是神圣的。眼下有一頭驢用腿把它攪渾了,但是水流得很急,不大一會兒它就又變得清明如鏡了。
每一個地方和它神圣的寂靜,我記得是多么清楚啊!在一間茅屋的中央,有一堆火在燃燒著。當那白熱的火焰發著紅光的時候,人們便在它上面烤面包。當雪花在我們的茅屋旁邊高高地堆起、幾乎要將這房子掩蓋住的時候,這便是我的母親最高興的時候。這時她就用雙手捧住我的頭,一邊親吻著我的前額,一邊對我唱出她在其他任何場合都不敢唱的歌兒——因為土耳其人是我們的統治者,他們不允許人們唱這支歌[3]。她唱道:
在奧林匹斯[4]的山頂上,在低矮的松樹林中,有一頭很老的赤鹿。它的眼睛里盈滿了淚珠;它哭出了紅色的、綠色的,甚至是淡藍色的眼淚。這時,有一頭紅褐色的小斑鹿走過來,問它說:“什么東西讓你如此難過,讓你哭得如此厲害,哭出了紅色的、綠色的,甚至是淡藍色的眼淚呢?”老赤鹿回答說:“土耳其人來到了我們的村子里,帶了一群野狗來打獵——一群很厲害的野狗。”“我要將他們從這些島上趕走,”紅褐色的小斑鹿發誓說,“我要將他們從這些島上趕到深海里去!”可是在黃昏還沒有來臨之前,紅褐色的小斑鹿就已經被殺死了。在黑夜還沒有來臨之前,赤鹿就被追趕著,最后也終于死去了。
當我的母親在唱著這支歌的時候,她的眼睛都濕潤了,一顆淚珠掛在了她長長的睫毛上。但是她不讓人看到她的眼淚,繼續在火焰上烤著我們的黑面包。這時,我就緊緊地握著拳頭說:“我們要把土耳其人殺掉!”
她又把歌詞念了一遍:
“‘我要將他們從這些島上趕到深海里去!’但是在黃昏還沒有來臨之前,紅褐色的小斑鹿就已經被殺死了。在黑夜還沒有來臨之前,赤鹿就被追趕著,最后也終于死去了。”
當我的父親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孤獨地在我們的茅屋里度過了好幾天和好幾夜了。我知道,他會給我帶勒龐多灣[5]的貝殼,甚至還有一把明亮的刀子呢。不過這次他給我們帶回了一個小孩子——一個半裸著的小女孩。他將她摟在他的羊皮大衣里。她是裹在一張皮子里的。當這張皮子脫下來的時候,她就躺在我母親的膝上。她全部的東西只是系在她黑黑的頭發上的三枚小銀幣。我的父親說,這孩子的爸爸媽媽都被土耳其人殺死了。他講了很多關于他們的故事,弄得我整夜都夢到土耳其人。我父親自己也受了傷,我母親把他手臂上的傷包扎起來。他的傷勢很嚴重,他的羊皮衣都被血凝結得發硬了。這個小姑娘將成為我的妹妹,她是那么可愛、那么明朗!即使是我母親的眼睛也沒有她的那樣溫柔。安娜達西亞——這是她的名字——將成為我的妹妹,因為她的父親,根據我們依然保存著的一種古老的風俗,已經與我的父親連為骨肉了:在年輕的時候,他們曾結拜為兄弟,那時他們選擇了鄰近的一位最美麗、最賢淑的女子來舉行結拜儀式。我經常聽到人們談論起這種奇怪的優美風俗。
這個小小的女孩子如今是我的妹妹了;她坐在我的膝蓋上,我送鮮花和山鳥的羽毛給她。我們一塊兒喝帕那薩斯山的水,我們一起在這茅屋的桂樹枝編成的屋頂下頭挨著頭睡覺,我的母親一連好幾個冬天都唱著那個關于紅色、綠色和淡藍色的淚珠的故事。但是那個時候我還不明白,這些淚珠反映著我的同胞們的無限的悲傷和哀愁。
有一天,三個佛蘭克人[6]來到了這里。他們的裝束跟我們的不一樣,他們的馬背上背著帳篷和床。有20多個帶著劍和毛瑟槍的土耳其人陪伴著他們,因為他們是土耳其總督的朋友,他們身上還帶著總督派人護送的命令。他們到這兒來只不過是想看一看我們的山,爬一爬那座聳立在雪層和云中的帕那薩斯山峰,瞧一瞧我們茅屋附近的那些奇怪的黑石崖。他們在我們的茅屋中找不到空處,也忍受不了先是彌漫在我們的屋頂下,然后又從低矮的門溜出去的陣陣炊煙。他們在我們屋子外面的一塊狹小的空地上搭起了帳篷,烤著羔羊和雞,倒出了濃烈的美酒,但是土耳其人卻不敢喝[7]。
當他們離開的時候,我把裹在羊皮里的妹妹安娜達西亞背在背上,隨著他們走了一段路。有一名佛蘭克人讓我站在一塊大石頭前面,將我和她站在那兒的樣子畫了下來,他畫得十分生動,仿佛我們是一個人一樣;我從來都沒有想到過這樣的事情,不過安娜達西亞和我的確很像是一個人。她總是坐在我的膝上,或者穿著羊皮衣趴在我的背上。當我在做夢的時候,她就出現在我的夢里。
過了兩晚,許多別的人來到了我們的茅屋里。他們都隨身帶著大刀和毛瑟槍。我的母親說,他們是勇敢的阿爾巴尼亞人。他們僅住了一段很短的時間。我的妹妹安娜達西亞曾在他們當中的一個人的膝上坐過。當這人走了之后,系在她頭發上的銀幣就不再有三枚,而是只剩下兩枚了。他們把煙草卷在紙里,然后吸著。其中年紀最大的一位盤算著他們應該走哪一條路好,但是一直猶豫不決。
不過他們必須得做一個決定。他們終于走了,我的父親也隨他們一起走了。沒過多久,我們就聽到了噼啪的槍聲。士兵們沖進我們的茅屋里來,將我的母親、我和安娜達西亞都當作俘虜抓了去。他們宣稱我們窩藏“強盜”,說我的父親當了“強盜”的向導,因此要將我們帶走。我看見了“強盜”們的尸體,也看到了我父親的尸體。我大哭起來,后來哭到睡著了。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們已經被關入牢里了。可是監牢并不比我們的茅屋更壞。我們吃了一點兒洋蔥,喝了一點兒從一個漆皮囊里倒出來的酒,這酒已經發霉了,不過我們家里的東西也并不比這更好。
我已經不記得我們究竟在牢里關了多久了。不過許多白天和黑夜過去了,當我們從里面出來的時候,已經要過神圣的耶穌復活節了。我把安娜達西亞背在背上,因為我的母親生病了,她只能慢慢地走。我們需要走很長的一段路才能到達海邊,到達勒龐多灣。我們走進一座教堂里去,金地上的神像射出光輝。這是安琪兒的畫像。啊,他們是多么美啊!不過我覺得我們的小安娜達西亞一樣美麗。在教堂的中央,停放著一口棺材,里面裝滿了玫瑰花。“這就是主基督,他作為美麗的花朵躺在那里面。”我的母親解釋道。于是牧師便說:“耶穌升起來了!”大家都相互親吻著,每個人手中拿著一支點燃的蠟燭。我的手中也拿著一支,小小的安娜達西亞也拿著一支。風笛奏起來了,男人們手挽著手從教堂里面舞出來,女人們在外面烤著復活節的羊。我們也被邀請參加了。我坐在火堆旁邊。一個年紀比我大一點兒的孩子用手摟著我的脖子,一邊親吻著我一邊說:“耶穌升起來了!”我們兩個人,亞夫旦尼得斯與我,第一次就是這樣遇見的。
我的母親會織漁網。在這個海灣地帶,人們對漁網的需求很大。因此我們在這個海邊,在這個美麗的海邊,住了很長一段時間。海水的味道像眼淚一樣;海水的顏色令我想起了那頭老赤鹿的眼淚——一會兒變紅,一會兒變綠,一會兒又變藍。
亞夫旦尼得斯會駕船。我經常跟小安娜達西亞一起坐在船上。船在水面上行駛,如云在空中流動一樣。太陽落下去的時候,群山就染上了一層深藍的顏色,這道山脈比那道山脈高,在最遠處是積雪的帕那薩斯山。在晚霞中,山峰像火熱的鐵一樣散發著光芒。這光輝好似是從山里面射出來的,因為當太陽落下去之后,它仍然會在清凈蔚藍的天空中放射很久。白色的海鳥們用它們的翅膀點著海水。除此之外,海上是清靜無聲的,如黑石山中的德爾菲一樣。我仰著臉躺在船里,安娜達西亞靠在我的胸脯上,天空中的星星比我們教堂里的燈光還要亮。它們跟我們在德爾菲的茅屋前面坐著的時候所看到的星星一樣,它們的方位一點兒也沒有變化,最后我仿佛覺得自己已經回到那里去了。忽然間,水中起了一陣響聲,船猛烈地搖晃起來。我大聲叫喊,因為安娜達西亞落到水里去了。不過,亞夫旦尼得斯也非常敏捷,沒多大一會兒,他就把她向我托上來!我們脫下她的衣服,把水擠了出來,然后又替她把衣服穿好。亞夫旦尼得斯也為他自己做了同樣的事兒。我們停在水上,一直到衣服晾干為止,誰也不知道,我們這位干妹妹令我們感到多么驚慌。對于她的生命,亞夫旦尼得斯如今也做出了一份貢獻。
夏天來臨了!樹上的葉子都被太陽烤得枯黃了。我懷戀著我們那些清涼的高山以及山里新鮮的泉水,我的母親也懷戀著它們;因此在一天晚上,我們就回到自己的故鄉去。多么和平,多么安靜啊!我們在高高的麝香草上走過。盡管它的葉子被太陽曬焦了,但它仍然散發出芬芳的香氣。我們沒有遇見一個牧人,也沒有看到一間茅屋,到處都是一片荒涼和寂靜。只有一顆流星說明天上還有生命在活動。我不知道是那清明蔚藍的天空自己在發著光呢,還是星星在發著光,我們能夠清楚地看出群山的輪廓。我的母親燃起火,烤了幾個她隨身攜帶的洋蔥。我和我的小妹妹睡在麝香草中,一點兒也不害怕那喉嚨里噴火的、丑惡的斯米特拉基[8]狼或山狗。我的母親坐在我們的身旁——我想這已經足夠了。
我們回到了老家;然而我們的茅屋卻已經變成了一堆廢墟,眼下我們得把它重新建起來。有好幾個女人來幫助我的母親。不到幾天的時間,新的墻又砌起來了,還有用夾竹桃枝子編成的新屋頂。我的母親用樹皮和獸皮做了很多瓶套子。我看守著牧師的一小群羊,安娜達西亞和小烏龜成了我的玩伴。
有一天,我們親愛的亞夫旦尼得斯來拜訪我們。他說他特別想看望一下我們,因此他同我們一起愉快地住了兩個整天。
過了一個月,他又來了。他說他要乘船到巴特拉和科孚[9]去,因此要先來與我們告別。他帶來一條大魚送給我的母親。他會講好多故事——不僅包括關于在勒龐多灣的漁夫的故事,而且還有關于那些像如今的土耳其人一樣統治過希臘的君主和英雄的故事。
我曾經看到玫瑰樹上冒出一個花苞。它花費了很多天才慢慢地開成了一朵玫瑰花。它驕傲地懸在花枝上,看起來十分美麗,在我一點兒也沒有預料到它會變得多大、多紅和多美以前,它就已經是這樣的一朵花了。安娜達西亞對我說來也是如此。如今她已經變成了一位美麗的姑娘,而我也成了一個健壯的年輕人。蓋在我母親和安娜達西亞床上的狼皮,就是我親手從狼身上剝下來的——狼是我用槍打死的。
又過去了好幾年。一天晚上,亞夫旦尼得斯來了。現在他長得很結實,皮膚是棕色的,身材像蘆葦一樣頎長。他和我們大家親吻,他談到海洋,談到馬耳他的堡壘和埃及的奇怪的石冢[10]。他的這些故事聽起來非常神奇,像是一個關于牧師的傳說。我懷著一種尊敬的心情望著他。
“你知道的東西可真多!”我說,“你真會講!”
“不過最美的故事是你講給我聽的!”他說,“你曾經對我講過一件事,我一直都忘不了——一個關于結拜兄弟的古老風俗。我倒是很想按照這個風俗做呢!兄弟,我們到教堂里去吧!像你的父親和安娜達西亞的父親那樣。你的妹妹安娜達西亞是一位最美麗、最純真的女子,就讓她來當我們的見證人吧!誰也比不上我們希臘人,我們有這么一個美麗的風俗。”
安娜達西亞的臉兒紅了起來,似一朵新鮮的玫瑰。我的母親將亞夫旦尼得斯吻了一下。
離開我們的房子大約一小時的路程,在山上一個有一些松土和幾棵稀疏的樹撒下一點兒陰影的地方,立著一座小小的教堂,一盞銀燈掛在祭臺前面。
我穿著自己最好的衣服:腰間束著一條白色的多褶短裙,身上穿著一件緊緊的紅上衣,我的菲茲帽[11]上的纓子是銀色的。我的腰帶里插著一把刀和一把手槍。亞夫旦尼得斯身上穿著希臘水手的藍制服,胸前掛著刻有圣母瑪利亞像的銀章,他脖子上戴的是像富有的紳士所戴的那種華貴的領巾。無論是什么人,一看就知道我們要去舉行一個莊嚴的儀式。我們走入這個簡陋的小教堂。晚霞從門外射進來,照在燃著的燈以及繪在金底色的圣像上。我們在祭壇的臺階上跪了下來,這時安娜達西亞站在我們的前面。她苗條的身子上寬松地套著一件白色的長袍;從她雪白的頸項一直到她胸前掛著一個綴滿了新舊錢幣的鏈子的地方,像一個完整的衣領;她的黑發攏到頭頂上,梳成了一個發髻,上面戴著小帽子,帽子上綴有一些從古廟中尋來的金幣和銀幣。任何希臘的女子都沒有她這樣的飾品。她的面孔發著光,她的一雙眼睛像兩顆星星。
我們三人一齊靜靜地祈禱著。她問我們:“你們兩人將成為生死與共的朋友嗎?”
“是的。”我們一起回答道。
“那么在任何情況下,請你們牢記住這句話:我的兄弟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我的秘密就是他的秘密,我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耐心、自我犧牲——我所擁有的一切東西將為他所有,也正如為我所有一樣,成嗎?”
“成!”我們又一塊兒回答說。
于是她將我們兩個人的手合在一起,在我們的額頭上吻了一下。然后我們又靜靜地祈禱著。這時,牧師從祭臺旁邊的門里走了出來,對我們三個人進行祝福。在祭臺的簾子后面,圣者的歌聲升了起來。現在我們永恒的友誼便建立起來了。當我們站起來的時候,我看到我的母親站在教堂的門邊痛哭。
在我們的小小的茅屋里,在德爾菲的泉水邊,一切是多么愉快啊!在亞夫旦尼得斯離開的前一天晚上,他和我一起默默地坐在一個山坡上。他的手抱著我的腰,我的手圍著他的脖子;我們談及希臘的不幸,談及我們國家誰是可以信任的人。現在我們靈魂中的每一個思想都赤裸裸地暴露在我們的前面,我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有一件事情你還得知道,”我說,“這件事兒一直到現在為止還只有蒼天和我自己知道,現在我的整個靈魂是沉浸在愛情中的——一種比我對我的母親和你還要強烈的愛情!”
“你愛誰呢?”亞夫旦尼得斯問,于是他的臉和脖子便紅了起來。
“我愛安娜達西亞!”我說。于是他的手在我的手中顫抖起來,他變得如死尸一樣慘白,我看見了這情景。我了解其中的道理!我相信我自己的手也在顫抖。我朝他彎下腰來,吻了他的前額,低聲說道:“我從來都沒有對她表示過!或許她不并愛我!兄弟,請想一想:我每天看到她,她是在我身邊長大的,她簡直成了我靈魂的一部分!”
“那么她是屬于你的!”他說,“是屬于你的!我不能欺騙你——我也絕不會欺騙你!我也愛她呀!不過明天早晨我就要離開了。一年之后我們才能夠再見面。那時候你們兩個已經結婚了,會不會?我有一點兒錢,那是屬于你的,你得拿去,你應該拿去!”
我們在山上走過,一直沉默著,誰都沒有說話。當我們走到母親的門口時,天已經黑了很久。當我們走進門的時候,我的母親不在。安娜達西亞舉起燈朝我們走來,她以一種奇怪的悲哀的眼光望著亞夫旦尼得斯。
“明天你就要離開我們了!”她說,“這真令我感到難過!”
“令你難過!”他說。我覺得他的聲音里所透露出來的痛苦,和我心中的痛苦一樣深。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過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說道:“我的這位兄弟愛你,你也愛他,對不對?他的沉默是他對你的愛情的明證。”
安娜達西亞顫抖起來,放聲大哭。此時我的眼里,我的思想里,只有她的存在。我張開雙臂抱住她說:“是的,我愛你!”
她把她的唇貼在我的嘴上,雙手摟住我的脖子。不過那盞燈跌到地上去了,我們的四周是一片黑暗——像親愛的、可憐的亞夫旦尼得斯的心一樣。
在天還沒有亮之前,他就從床上起來了。他把每個人都吻了一下,說了再會,然后便離去了。他把他所有的錢都交給了我的母親,作為我們大家的花費。安娜達西亞成了我的未婚妻。幾天之后,她變成了我的妻子。
【注釋】
[1]德爾菲(Delphi)是希臘的舊都。希臘的太陽神阿波羅的神廟就在這里。
[2]帕那薩斯山(Parnassus)在希臘的中部,有2459米高,神話中說是阿波羅和文藝女神居住的地方。
[3]從15世紀中葉起一直到19世紀初,希臘是被土耳其人占領的。
[4]奧林匹斯山(Olympus)是希臘東北部的一座大山。據神話上說,它是希臘眾神所住的地方。
[5]勒龐多灣(Lepanto)是希臘西部的一個海灣。
[6]佛蘭克人(Frank)是古代住在萊茵河流域的一個德國民族。
[7]土耳其人一般信仰伊斯蘭教。《古蘭經》上說伊斯蘭教徒不應喝酒。
[8]斯米特拉基(Smidraki)是希臘迷信中的一種怪物。它是從人們拋到田野里去的羊腸子里產生出來的。
[9]巴特拉(Patras)是希臘西部的一個海口。科孚(Corfu)是希臘西北部的一個海島。
[10]指埃及的金字塔。
[11]菲茲帽(Fesz)是一種圓筒狀的紅色帽子。信仰伊斯蘭教的人一般都戴這種帽子。但在土耳其人統治下,希臘人也得戴這種帽子。
上一篇:安徒生《母親的故事》全文
下一篇:安徒生《海的女兒》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