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梁建民 【本書體例】
【原文】:
南風之薰兮(1),可以解吾民之慍兮(2)。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3)。
【鑒賞】:
《南風歌》,又叫《南風操》。據傳為虞舜所歌。關于這首歌謠的真偽出處,郭紹虞著《中國文學史綱要初稿》說:“亦有依托較早,不易辨別者,如舜的《南風詩》之類。其辭云,……(見原文)……近人以其類於《楚辭》格調,疑其未必是舜時作品。我則以為,其格調之近于《楚辭》,倒是當有的情形;至其謂‘南風之薰’,‘南風之時’云云,解‘南風’二字為南方之南,風雨之風,則適顯其作偽的痕跡。此辭一見於《尸子》,《禮記·樂記》孔疏,已謂‘《尸子》雜說,不是取證正經’,可知古人亦并不信其為真實;再見於王肅偽造的《孔子家語》。王肅因鄭玄注《禮記》謂‘其辭未聞’,所以他偏愛要奉其詞,而以載於《尸子》為根據,實則亦正所以發其作偽之覆而已。《琴操》所依托而偽造的《南風歌》,其辭甚淺,大家猶易於辨別;至如《尸子》所載的《南風歌》,一則以時代較古,一則以并無偽作者姓名可考,所以遂不容易辨別了。”我們以為,退一步講,此歌即使確為附托。卻猶存古意,頗可吟詠,其余的爭論,并不重要。
據偽《孔子家語》云:“昔者舜彈五弦之琴,造《南風》之詩”,舜自作之,自彈唱之,但歌旨何在,卻讓人難下斷言。
原詩四句,兩句一解。第一層說:長養之風是多么清新芳香啊!它可解除我的百姓熱暑郁悶之氣啊!第二層說:長養之風是多么的及時啊!它可以增加我的百姓們的財富啊!近人王樹《東西人種同源說》對此歌解釋說:“史稱堯時十日并出,極言其熱。今日之吐魯番,炎威烈暑,尚甚可畏,天又終年不雨。夏歷二月以后,人民必須遁居地洞之中。惟迂起南風,天氣可轉涼,農產物與葡萄,即可豐登;若下雨;反荒歉。與他省各地,固絕不相同也。”他又說:“帝舜時《南風》之歌有云:‘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此殆言南風一起,天氣轉涼,民皆有喜色歟?然則何以南風之起,又能‘阜吾民之財’?不到吐魯番等地,固萬不能窺見古代天時地氣之情況也。”說得非常明白。對“阜財”,張瀚《松窗夢語》中有段話,可做注腳:“蒲州為古蒲坂,即虞帝都,鹽池所產為形鹽,又曰解鹽。不俟人工煎煮,惟夜遇南風,即水面如冰涌;實天地自然之利。大舜撫弦歌《南風》之詩,‘可以阜財’,正指此也。”裴駰《史記·樂書》集解引王肅曰:“《南風》,育養民之詩也。”司馬遷早就在《樂書》中確認說:“夫《南風》之詩者,生長之音也。舜樂好之;樂與天地同意,得萬國之歡心,故天下治也。”上述諸說,可為一派,當然對于“南風”的解釋也可自成一家。
而《禮記》鄭玄注說:“南風,長養之風也,以言父母之長養已。”孔穎達《疏》更明確指出:“《南風》,詩名,是孝子之詩。……舜有孝行,故以此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而教天下之孝也。”他又說:“正用此琴特歌《南風》,始自舜耳,……夔欲天下同行舜道,故歌此《南風》,以賞諸侯,使海內同孝也。”上述諸家,又可為一說。
以上兩說雖有不同,但都浸染著后世儒家的思想。其實,它們的本質和指歸是一致的,并不矛盾。儒家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主張“民為邦本,本固邦寧”,又提倡和宣揚萬事“孝”為先,應以孝道治天下。“孝”是治平天下的前提和重要手段,天下大治,又是推行孝道要達到的終極目的,這是顯而易見的。這正如“阜財”為了“養民”,“養民”才能“本固邦寧”;而要“本固邦寧”,就必須“養民”,“養民”必先“阜財”一樣,自是必然的道理。
作為在歷史上久為傳頌又很有影響的《南風歌》,確有它獨特的風貌。它托意高古,格調秀逸。文采風流,字音騷賦。歌者高居雄視,胸懷坦蕩,為國而祝,為民而頌。意旨美好,感情歡欣自豪。既含《雅》、《頌》之音,又挾《風》、《騷》之氣。至今諷誦其辭,猶可想見虞舜其人其世。
從形式和語言看,全詩四句,形式整齊且兩兩對稱,而每句都用“兮”字煞尾,延宕了語氣,增強了詩歌詠嘆性的抒情意味,給人以欣然自得、無限快慰的感覺。這種帶有“騷體”特點的詩歌讀來自有節律,而且韻味悠長,在古歌謠中實屬具有獨創性的上乘上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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