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思·蕭子云
春風蕩羅帳,余花落鏡奩。
池荷正卷葉,庭柳覆垂檐。
竹柏君自改,團扇妾方嫌。
誰能憐故素?終為泣新縑!
這首詩題為“春思”,抒寫的是春日里的怨情。詩中的女主人公是一位棄婦,春日來臨時,她觸景傷情,既責備前夫,又暗自為命運悲嘆。
前四句描寫春景。“春風蕩羅帳”,視線由室外引入室內。室內,只有棄婦孤單的一人,其景象或許即如李清照詞中所寫的情況:“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鳳凰臺上憶吹簫》)次句是一個特寫鏡頭:只見梳妝臺上日見凋零的瓶花,在春風吹拂下,片片飄落。萎敗的春花,空空的羅帳,棄婦房中呈現的是一派清冷蕭瑟的景象。接著,她將目光轉向室外:遠處,“池荷正卷葉”——荷葉已將尖尖角伸向池面;近處,“庭柳覆垂檐”——庭前,綠柳成蔭,正垂掛在房檐前。“余花”、“池荷”、“庭柳”,表明節令己是暮春。春將歸去,芳菲漸歇,寡居獨處的棄婦心中怎能不倍覺惆悵呢?
后四句即是棄婦在傷感情緒的驅遣下,自訴不幸。她首先想到的是故夫的輕情薄義。“竹柏君自改”,棄婦以第一人稱對第二人稱的口吻義正辭嚴地譴責故夫:我之遭到遺棄,全是由于你改變了竹柏的忠貞之性。“團扇妾方嫌”,轉從自己一面立論,說明自己是不甘于被遺棄的下場的。“團扇”,用東漢班婕妤《怨歌行》的典故:“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后世即據此詩以團扇入秋即遭棄捐以喻棄婦的不幸。以上兩句對比見意,從妾嫌團扇的對面加以強調,從而挑明了造成悲劇的責任。結尾兩句用漢樂府民歌《上山采蘼蕪》的典故悲嘆自己的不幸命運。《上山采蘼蕪》寫一個路遇故夫的棄婦,故夫告訴她:“新人工織縑,舊人工織素。織縑日一匹,織素五丈余。將縑來比素,新人不如故。”這里以“故素”指自己,以“新縑”指故夫另娶的“新人”。棄婦自傷不幸,所以說:誰能哀憐同情我呢?我將終生要為故夫另覓新歡的背棄行為流淚痛苦。
此詩采用的是古典詩歌中習見的先景后情、以景襯情的寫法。在表現上形成特色的是兩用前代棄婦詩的典故。《怨歌行》與《上山采蘼蕪》是兩首廣為流傳的古詩,以之入詩,不僅言簡意賅,而且有助于引發聯想,增進作品的歷史感,增強作品的思想深度。“團扇”、“故素”、“新縑”,雖用字寥寥,卻使《春思》詩中的棄婦順理成章地加入到了文學史上長長的棄婦形象的行列之中,從而使這一形象具有了更為廣泛而持久的社會意義與美學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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