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趣談·李鶴年
李鶴年(1912~2000),字鳴皋,曾用筆名有浪花平安館、雨癡、壇海樓、歸燕草堂、承素室,別署蹇齋。祖籍浙江紹興,5歲始定居天津。著名書法家。1938年畢業于南開大學。1943年與地下黨組織建立聯系,被派赴麻田根據地學習。曾任天津市政協第七、八屆委員,中國書協理事,天津書協副主席,茂林書法學院副院長,神州書畫進修學院教授,日本中國書法學院名譽教授等。編著出版《書法知識概要》《李鶴年書法》等。
巧購宋拓《孔宙碑》
李鶴年先生作為老一輩書法家,他那典雅清秀、格局優美、氣勢貫通的書法藝術,獨樹一幟,而他收藏碑帖的經歷和成就卻鮮為人知。其實,李先生對收藏鑒定不但情有獨鐘,眼力也非同尋常。先生在世時曾講述過他親身經歷的一件事。
這件事發生在淪陷期間。那天李鶴年像往日一樣來到天祥市場,打算選購幾本碑帖。天祥市場三樓有一家書店,名叫中西書店,老板叫張致功,大徒弟人稱“小段”。走進書店,李鶴年在書堆里突然發現一摞《孔宙碑》拓片。拓片貼在清朝考舉的大卷子上,看起來很陳舊,上面有魏稼孫的鑒藏印,印章為趙之謙所刻。李鶴年粗略一翻,心里怦怦直跳,覺得這拓片非同一般,卻又恐怕賣主要價太高,自已無力購買。一問小段,小段只要兩元。稍稍一對付,一元錢便賣給了他。當時,華北使用的是聯合儲備銀行發行的偽幣,人稱“聯幣”。“聯幣”一元實在是太便宜了!李鶴年高興得手舞足蹈。
其實這份《孔宙碑》拓片是宋拓珍品,顯然是書店的人不懂行,真東西給“漏號”了。李鶴年怎么看出它是“真東西”呢?這與他個人的眼力和見解有關。
《孔宙碑》拓本眾多。民國年間,有正書局發行一石印本,是用大收藏家端方收藏的宋拓本翻印的。端方在拓本上有題跋,其中提到他那拓本中“高”字的某一筆畫宛然尚存,可是這一筆畫在明拓極舊本中已泐蝕,“故王文敏公(王懿榮的謚號—筆者)定此為宋拓,蓋灼然有見也”。而李先生買到的那個拓本,“高”字的那一筆畫非但猶存,而且比端方藏本還要清楚。既然端方的藏本是宋拓,李先生的拓本只能早于端方的藏本。
但像“高”的筆畫剝泐狀況是多數鑒定家都知道的,偽造者可以有意識地去偽造,故單憑這一點還不足為證。李鶴年又考察并比照其他一些不被人注意的筆畫,更證實了這個拓本是宋拓無疑。比如碑中有個“賢”字的一捺,很多拓片和印本都有殘缺,而李先生的這個拓片則完整無殘。文明書局當年用俞復的宋拓本翻印的珂羅版《孔宙碑》上面“賢”字一捺也與李的拓本一樣完整。可見李的拓本同俞復收藏的宋拓本完全可以相提并論。
李鶴年買到《孔宙碑》拓本不久,北京觀復齋經理胡介眉來到李家。李鶴年將拓片拿給胡看。胡是行家,專門賣碑帖,他端詳了好一會兒,連說:“這東西好!夠年份!”李鶴年問:“如果有人將這拓片賣給您,您肯出多少錢?”胡說:“我至少可以出800元。”胡接著問道:“您肯賣嗎?倘若你這拓片的后面有乾嘉時代人的跋,哪怕是一兩段,我可以出2000元。現在聯合儲備銀行的總經理正在大批收購漢碑,我要是賣給他,即使上面沒有乾嘉人的跋,或許他也能出個好價錢。”李鶴年不過是試探而已,當然沒有賣給他。后來,這個拓片又經方若、王襄、吳玉如等人鑒定,都認為是宋拓,并寫了題跋。
師生兩代藏甲骨
現今國家珍藏的殷墟甲骨中,有一部分是天津孟廣慧、李鶴年師生兩代收藏的珍品。
舊時天津的馬家店胡同,是城里二道街上的一條胡同,因店而得名。清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十月,津人王襄、孟廣慧、王雪民來到馬家店,正式與甲骨“見面”,并予以鑒識。此物是經濰坊古物商范壽軒帶來的,因索價太高,他們只買了少量甲骨。
孟廣慧的叔父就職于武漢鹽法道,為邀孟廣慧南下一游,給他匯了一筆錢。孟廣慧嗜古心切,范壽軒次年再次來津時,他竟將旅費全部買了甲骨而未去南游。其余的被范帶到北京賣給了國子監祭酒王懿榮。
李鶴年先生早年是孟廣慧、王襄的弟子,受兩位老師的啟蒙和熏陶,李在年輕時也著力搜求甲骨,并對甲骨作過考釋。孟廣慧先生故去后,李通過茹薌閣掌柜楊富村,將孟收藏的400多片甲骨悉數購得。對此,雷夢辰在《津門書肆記》中記曰:“現代書法家李鶴年,昔年孟氏之學生,多受其秘傳奧旨,今謂書法之門第也。李氏酷嗜金石,因深愛孟氏之甲骨文,但恐犯師顏,終未敢開口。孟故后,李氏以重資托楊氏代購之。”
孟、李遞藏的甲骨都是最早出土之品,有的文字甚精,至今視之,仍屬難遇。解放前,無論李鶴年先生生活多么拮據,多么需要金錢,這批甲骨始終未曾出手。新中國成立后,李先生出于愛國之心,將珍藏的430片甲骨,自己留下30片,其余400片決定交國家入藏。他寫信與郭沫若先生聯系,郭回信介紹他與文化部聯系。他帶著400片甲骨和郭老信函一并交給文化部的傅忠謨同志。后來李先生回憶說:“大約在1951年初,帶著400片甲骨和郭老回信到北京團城當時文化部的辦公地點,經與傅忠謨同志商定,以人民幣1000元半捐半賣給中央。傅同志說這個代價確實太低,但剛剛解放,政府處處需款,也未可如何。我很慶幸,這第一批為人世所知的出土甲骨,沒有因為我窘迫而流到國外,不管代價豐歉,由我交給國家,也算我為黨做出的貢獻。”如今,這批甲骨巳成為研究古代社會和文字的稀世之寶。
李鶴年像
魏靈藏造像記(北魏)
書法 李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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