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于田
作者: 梁建民 【本書體例】
【原文】:
叔于田(1),巷無居人。豈無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2)。
叔于狩(3),巷無飲酒。豈無飲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
叔適野,巷無服馬(4)。豈無服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鑒賞】:
《叔于田》,是對一個青年獵手的贊歌。詩中以一位出眾的獵者——“叔”作為詠唱的對象,寫出這個青年會打獵、善乘馬,能飲酒。當(dāng)他一出去打獵時,巷里就再也難找到象他那樣漂亮、善良、武藝高強的人了。伯、仲、叔、季本是古代男子常用的表字。詩人于此稱字而不稱名,這是對“叔”的敬重。本詩即相當(dāng)突出地表達(dá)了作者對“叔”的欽敬、傾慕之情。
關(guān)于本首詩旨,古來頗存歧義。《毛詩序》認(rèn)為:“《叔于田》,刺莊公也。叔處于京,繕甲治兵,以出于田,國人悅而歸之。”三家無異義。只因詩中有“叔”字,前人就認(rèn)定這即是《左傳·隱公元年》所載與君兄鄭莊公爭位的共叔段。其實,推究詩意,篇中并無諷刺莊公的意味;而所詠之“叔”,更不必坐實為共叔。崔述說得穩(wěn)妥:“仲與叔皆男子之字,鄭國之人不啻數(shù)萬,其字仲與叔者不知幾何也”,怎見得“鄭有共叔(段),他人即不得復(fù)字叔”呢(參見《讀風(fēng)偶識》)!可見《序》之所云,實屬牽強附會,另外,據(jù)《左傳》載,共叔段是一個野心勃勃、利令智昏、寡謀少智的人,在偏私的母親莊姜的驕縱下,企圖用武力來奪取胞兄莊公的君位。這距詩中“叔”的品質(zhì)相去萬里,怎能與“叔”相提并論?所以,就詩論詩,這實是對一個杰出的青年獵手的熱情禮贊。
全詩共三章,用“聯(lián)章迭詠”的形式,來極力稱頌“叔”的美好和超群的技藝。第一章重在贊其“洵美且仁”;第二章重在贊其“洵美且好”;第三章重在贊其“洵美且武”。
詩一開筆,就造語警竦,起勢不凡。詩中寫,當(dāng)“叔于田”時,竟至招致“巷無居人”,既是敘事,又是渲染烘托。這叫先聲奪人。引人深思。作者并沒有采用正面鋪敘描寫的方法來直接刻畫“叔”的美好形象;也沒有描繪他究竟如何精于騎馬射獵,但只從作者側(cè)寫中,就完全可以想見“叔”其人是何等的引人注目,何等的出類拔萃、不同凡響了。我們也似乎從“巷無居人”的夸張描寫中看到了這個青年獵手英俊、瀟灑的姿態(tài)、美貌漂亮的面容,佩弓插箭、乘著駿馬、氣宇軒昂地出外打獵去了。《詩義會通》說得極好:“次句奇極。”這正是這首詩的高明所在。至于“奇”在何處?評者未說。其實“奇”就奇在避實就虛,空靈用筆,側(cè)面夸張。
那么,“叔”往出獵,此乃常事,不足為奇。但何至于里巷之人會空無一人?顯然這是作者的夸飾之筆;而且這種夸飾似乎有些絕對而悖于常情常理,令人難以置信。然而,此詩之妙且耐人尋味處,全在于作者“故撰奇句而自解釋之”(《詩義會通》)。作者在此先運用了極度夸張之筆,隨之又對此作了巧妙的補充和申明:“豈無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讀詩至此,才“天機”泄露:原來“巷無居人”一句,并非實“賦”,而是虛寫。朱熹解釋很明了:“非實無居人也,雖有而不如叔之美且仁,是以若無人耳”(《詩集傳》)。這樣,詩的夸張就找到了合情合理的根據(jù),落到了實處,而且還如鄭玄《箋》所說:“叔于田,國人注心于叔,似如無人處。”突出地表現(xiàn)出作者對于“叔”的異常專注和一往情深。
筆者以為,這首詩最主要的藝術(shù)手法就在于虛處著筆,極盡夸飾。這種側(cè)面虛寫的手法,從藝術(shù)效果上看,比那些平庸呆板的正面實寫,節(jié)省筆墨而事半功倍,正所謂言有盡而意無窮,極其高明。三章一例,方法盡同。本詩運用概括的虛寫和極度夸飾之筆,于復(fù)沓重唱中將題旨發(fā)揮得淋漓盡致,也給人以一唱三嘆的悠悠韻味,強化和渲染了作者傾心歌頌與熱烈贊美之情。還應(yīng)指出的是,《叔于田》的寫作手法,為敘事寫人一類詩歌的創(chuàng)造提供了非常有益的經(jīng)驗,也多被后代詩人所借鑒。在某種意義上看,《陌上桑》、《孔雀東南飛》寫人手法就明顯地受到這首詩的影響。廣而告之,這種影響不只存在于詩歌創(chuàng)作中,也存在于小說和散文的創(chuàng)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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