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亭渚別范零陵云
洞庭張樂地,瀟湘帝子游。
云去蒼梧野,水還江漢流。
停驂我悵望,輟棹子夷猶。
廣平聽方藉,茂陵將見求。
心事俱已矣,江上徒離憂。
這首詩寫詩人謝脁于建業(今南京市)江上為送別友人范云而寫。全詩感情真切凄楚,表達了對友人依依惜別的感情,同時也抒發了自己懷才不遇的悲憤。
首二句點明友人的去處。詩人不直說友人去處零陵,而卻以洞庭、瀟湘道出,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因為零陵當時是人煙稀少的荒僻之地,歷來是遭貶之人的去處。范云這次去零陵顯然不是升遷而是遭貶。友人相別已夠感傷,何況被送的人又是被迫遠離繁華的京都而到荒遠的窮山惡水的世界中去呢,詩人悲哀的程度,顯然更加濃重了。他絕不能象送李白的汪倫那樣,踏著節拍,唱著歌去給朋友送行,但也不能讓悲傷的情感驅使自己,應該是設法去安慰朋友。所以詩人便用軒轅黃帝作樂的洞庭和帝堯二女瀟湘之游的歷史故事點出詩人被貶的去處,使其充滿了浪漫主義的神話色彩。言外之意是說,你去的零陵正是洞庭之畔的瀟湘之地,連軒轅黃帝和堯之二妃都十分迷戀那里的景色,那一定是個天然的好去處。以此來寬慰友人,替其消愁解憂,也似乎發現不出詩人有半點離別的傷感。但這只是詩人強作歡顏罷了。詩人心中清楚,朋友的去處是塊偏遠的凄涼地,可謂吉兇難卜,說不定還會成為生離死別,所以詩人在與友人分別時的悲涼之情再也無法掩蓋,無法抑制。三、四兩句正強烈地表達了這一情感,顯得深沉、壓抑。兩句詩淡淡寫來,卻交代了二人的去留之地,將偌大的空間緊緊地聯系在一起:一個象朵白云飄向蒼梧之野;一個象江漢的流水歸向建業。云、水的形象道出了二者逆向而行,暗寓了詩人復雜的內心活動。從此以后朋友之間天各一方,相會難期,詩人怎能抑制住內心的痛苦呢!表達了對友人的同情和關心。第五、六兩句是上二句感情的發展,使全詩達到了高潮,寫得真切自然,十分感人。通常朋友或親人相別時,雙方總是壓抑著激動的感情,彼此盡找寬慰的話說。但一到真的分別總又是另一番情景,彼此激動不已, “竟無語凝咽”。而這兩句詩中的“停驂”、 “悵望”、 “輟棹”、 “夷猶”的鏡頭正象“無語凝咽”一樣,只有動作、神情的描寫,將其難舍難分的激動感情躍然紙上,達到了“此時無聲勝有聲”的藝術效果。在這不忍相別之時,詩人自然地聯想到自己一生的遭遇和坎坷,使他憤怒,要求吶喊。第七、八兩句正是運用了兩個歷史典故,表白了自己和友人都不是凡夫俗子,都是懷有強烈的建功立業的思想。范云常以極有政績的晉朝人廣平太守鄭袤自比,但始終無法大展宏圖。自己雖出身世家豪門,少有文名,可與漢代著名辭賦家司馬相如相比,但他卻無法得到象司馬相如那樣得到皇帝的賞識。他們有的只是哀嘆自己的生不逢時,命運的多舛,又能找到什么可以安慰自己的呢!詩人有的只是無可奈何的悲傷和哀嘆。末了兩句“心事俱已矣,江上徒離憂”正表達了詩人這一強烈不平的感情。這分明是說,我們一生的宏愿都付諸東流了,再也無法實現了,我們相別時只能懷著無限的憂愁而已。兩句詩使詩的情感降到了最冷點,極能引起人的共鳴和深切同情。自然地激起讀者對那個可憎的摧殘人才的現實發出詛咒。
古典詩歌中寫送別的題材極為普遍,但寫法也千差萬別。這首送別詩緊扣貶謫和滯留地的景象描寫,有實有虛,情景交融地予以描繪。情感強烈,抒發出主人公心理的起伏變化。但寫法上又使主客之情露而不直,含而不露。如三、四兩句,客去蒼梧,人留建業,一彼一我,一去一還,讀來倍覺自然真切。詩歌先說分別前對友人的寬慰,哪料自己也無法壓抑傷感之情,以致以無聲的行動表達了依依惜別的傷感,繼而又抒發了他們懷才不遇的悲愴和分別時的痛苦,寫得感情起伏跌宕,哀而不傷,悲中見壯,是首優美的送別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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