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詩五首
(其一)
北方有佳人,端坐鼓鳴琴。
終晨撫管弦,日夕不成音。
憂來結不解,我思存所欽。
君子尋時役,幽妾懷苦心。
初為三載別,于今久滯淫。
昔柳生戶牖,庭內自成陰。
翔鳥鳴翠偶,草蟲相和吟。
心悲易感激,俛仰淚流衿。
愿托晨風翼,束帶侍衣衾。
張華在晉代位列重臣,但其為人風范,卻“少威儀,多姿態”(《世說新語》注引《文士傳》),流為文字風格,不免“兒女情多,風云色少”(鐘嶸《詩品》卷中),后世詩評家遂有“女郎詩”之譏(見何焯《義門讀書記》)。這組《情詩》共五首,篇篇代思婦游子立言,哀艷凄婉,語淺情深,雖可歸入“女郎詩”之列,但不愧為上乘之作。
這一首是思婦之詞。開頭二句敘事直起, “北方有佳人”是思婦自矜的口吻、 “鼓鳴琴”則象征著憂思情感的發泄。 “端坐”二字,適足見其端莊嫻雅與鄭重其事。三、四兩句接寫“鼓鳴琴”的具體情況, “終晨撫管弦,日夕不成音”,朝暮不舍,卻又始終不成曲調,說明心情煩亂不堪。何事煩擾到如此地步? “憂來結不解,我思存所欽。君子尋時役,幽妾懷苦心”,原來是因為思念遠方行役的人。“君子”指行役的丈夫,亦即游子。以其未歸,故思婦憂結難消。這四句是“因”,前四句是“果”,先寫“果”而后寫“因”,所以能讓人感到突兀而來,引人入勝。
接下來四句用插敘法,追敘往事,烘托今情。“初為三載別,于今久滯淫”二句,言初時分手,說好三年為期,現在竟逾期不歸,故而生悲。 “昔柳生戶牖,庭內自成陰”二句,以新柳長成點明離別已久,從而渲染相思之苦。再往下“翔鳥鳴翠偶,草蟲相和吟”二句,寫時下節物景色。 “鳥鳴偶”, “蟲和吟”,都含有成雙成對的意思。思婦獨守空閨,最見不得這般情景,因而“心悲易感激,俛仰淚流衿”。由草木及于鳥蟲,觸目所見,無不加重了思婦的感傷。這種感傷如何排遣呢?思婦只好借助于幻想,這就是結句所說: “愿托晨風翼,束帶侍衣衾。” “晨風”即鹯鳥,一種猛禽。幻想長出鹯的雙翼飛到游子身邊,為他料理衣食。上句想象新奇,下句敘事真切,寓真情于幻想之中,更增添了悲劇的色彩。全詩處處說相思,唯至結尾處提及相見,由本題放開一步,跌宕出悠長的神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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