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人說夢記》簡介|鑒賞
社會小說,三十回,旅生著,載《繡像小說》第十九至三十、三十五至四十二、四十七至五十四期, 清光緒三十年(1904) 一月至三十一年(1905)六月出版。有圖六十幅。
小說以“戊戌變法”運動為歷史背影,敘述以賈希仙、寧孫謀、魏淡然為主的一批滿懷經世濟時思想、富于救國救民熱忱的維新青年,試圖通過變法改良、進而實現君主憲制夢想而歷盡艱險、出生入死的曲折故事。其大體可分為三個部分:
第一部分,主要寫賈希仙、寧孫謀、魏淡然三人因不滿專制的統治、社會的腐敗與外強的侵侮,而尋求“科學”救國道路的“離奇”經歷。賈希仙生長在湖北鄉下的“愚村”,愚拙的父親因屢遭地方官吏的敲榨勒逼,憤恨之余反而十分仰慕官府的橫行與洋人的勢力,于是想方設法竭盡全力讓兒子進了由洋主教開設的“強西學堂”,希望他有朝一日靠著洋人的勢力升官發財,為自己撐腰吐氣。在洋學堂里,賈希仙結識了寧孫謀、魏淡然二位雖出身富豪,卻講求平權、志向高遠的知己。他們目睹國家的貧弱與外敵的侵略,既不屑于日后升官發財,更不樂于接受洋人的奴化教育,唯想學些“關系實用的科學”,用以付諸經世致用的目的。為此, 三人毅然退學于“強西學堂”, 由湖北乘船擬往上海這一極開通的“長進學問之地”,或是發奮學些致用實學,或是合群“自己開個學堂,成就幾個志士”。船至鎮江停泊卸貨,賈希仙上岸后不意被“旗丁伙詐”,以至耽擱了上船而與寧、魏二人失散。自此,賈希仙孤身一人四處飄泊,幾度死里逃生。初到上海,連被敲詐,至流落街頭以擺攤拆字權且糊口。走香港,因被栽贓夾帶鴉片,給英國官洗劫一空,差點被遣送到國外做苦力。輾轉到廣東肇慶,附入“端溪學堂”師范班, 豈料仍是“毫無實濟”的腐敗學堂。感于國家的安危,民族的存亡,一日在“閱江樓”上題了一首《滿江紅》的詞,竟被告為“新黨”而關押問罪。解押途中,為東方仲亮等一群“要想為中國老百姓吐氣”的有識志士所救,遂被推為盟會之帥。擬在廣東謀反不成,被迫逃往日本。在日本,又被中國的欽差緝拿,險些遭毒藥處死。后擬逃往美國,又因“華工禁約”而遭拒絕,只得浪跡天涯荒島。與此同時,寧、魏二人因為賈希仙的失蹤,仍滯留在鎮江與瓜洲一帶,一面等候賈的消息,一面結交“新學”知己。一日,二人在慕名造訪瓜洲名士陳契辛時,偶然從池里救起他落水的妹妹, 由此,竟不期與陳家姐妹雙雙締結姻緣。新婚燕爾,二人盤桓瓜洲,便閉門在陳家編著《新法刪經》等致意改制變法的書籍。編著印行之后,不料深受新學人士的贊譽與佩服,由此聲名大振。二人自是雄心大發,即想假助科舉的階梯,登上政治舞臺,以期施行其變法改制的政治主張。
第二部分,主要寫寧、魏二人如何潛心科舉、力上“條陳”、推行新政以及失敗后的逃亡生涯。寧、魏二人在編著《新法刪經》等倡變圖治的書籍之后,一批新學同仁靡然風從,“說是圣人復出”。由是,二人更加雄心勃勃,一面商議變法“條陳”,一面積極準備科舉,決意要“做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陳契辛家是江南有名的富戶;又極樂意資助二人參加科舉取仕,于是二人得以錢財鋪路,加之自己“斂才就范”,潛心下場,結果是雙雙登科,“孫謀中了第三名,淡然中了二十二名”。接著赴京參加會試,寧又高中“第五名會魁”;魏雖落榜,然亦附驥尾而名顯。會試期后,寧孫謀除了“一般的認教師、拜客”之外,便“只在京里結交京官、聯絡同年”,趁機拜訪新貴,廣交維新志士,組織國是演說,鼓動公車上書,宣揚改制變法。經過一番慘淡經營,寧孫謀得到工部余侍郎的封章引薦與張大軍機的大力支持,終于得以應詔面見皇上,力陳倡變圖治的新政主張。寧的從容陳奏,“那知合了圣意”,“圣心大悅”,結果“圣上諭張大軍機破格錄用”,并當即“賞了個四品京堂,預備內庭顧問”。接著又升擢他為朝廷主政,“天天上朝見駕”,“樣樣事情都依著他的法兒去辦”。寧孫謀就勢大施新政:振興商務,開辦路礦,整飭武備,創設學堂。同時又取用魏淡然等一班同仁參預朝政、開設報館、創辦譯書局,為其新政大造聲勢。一時之間,將變法維新的運動推向了高潮。然而,僅僅依靠一個軟弱皇帝開展的“變法維新”是注定短命的。由于朝廷頑固、保守勢力的瘋狂反撲,“新政”很快失敗,寧、魏二人雙雙逃亡日本,其余朝廷中的同黨幾人,均被一一正法。此后,寧、魏二人雖一度奔走于海外,試圖東山再起,但畢竟大勢已去,只得遠避異地,或是繼續開設報館,或是著書諷世,以資謀生。
第三部分,主要寫賈希仙、東方仲亮等具有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思想的有識志士,在帝國主義和封建勢力的雙重壓制下到處碰壁后,帶領一批追隨者如何奪取仙人島及其在仙人島上建立君主立憲制夢想的經過。賈希仙和東方仲亮等在廣東舉事失敗之后,逃到日本, 日本無法棲身,逃到美國,美國又拒絕入境,而且當此時,中國又恰逢寧、魏“新政”失敗,朝廷黑暗勢力復辟,于是,亦覺無力回天,長嘆“如今時勢,還要去振興拯救中華”?“只同夢境一般”。他們苦于在海島之間漂流,便想“改弦易轍”,干脆來個殖民海外,到仙人島上去創基開業,寄托自己君主憲制與“強漢保種”的夢想。所謂的“仙人島”原是個昏迷昧弱的島國,較之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國更加封閉落后。島上自給自足,島民“無不性質純良,不曉得爭奪欺騙等事。沒得什么君主、民主、官府、百姓之分”,“只有教主,教主即民主”。賈、仲二人及一批追隨者,“妙用強權”,很快就征服了島民。 自此,就按照自己的意志,在島上創辦教育,普及科學;引進機器,開發礦產;通行商務,出口貨物。原本愚昧、懵懂的島民,親眼目睹島上興起了學堂,建起了城市,又辦有生鐵廠、熟鐵廠、煉鋼廠、機器廠等類,還有許多耕種的農業機器,真的呈現出一派百業俱舉、興旺發達的景象,于是都推舉賈希仙做了島主。賈遂令設立了農部、警察部、郵政部、工部、學部和刑部各官,成立了上議院和下議院,并制定了自己的憲法。仙人島儼然成了一個完備的君主憲制的國度。是后,賈又命人到湖北鄉下的“愚村”,接來了自己的老父愚守拙及其親家稽老古,讓他們接受憲治制度的文明風化,享受那里無剝削、無壓迫的民主、 自由、平等的政治空氣,過上“家家富足,戶戶讀書”的仙境生活。
《癡人說夢記》是一部傾向性很強的社會小說。就題材而論,作者選擇了中國近代政治斗爭最激烈的戊戌變法前后作為描寫的對象,廣泛地反映了中國社會在帝國主義、封建主義踐踏下的災難和痛苦。就主題思想而論,小說明顯地、集中地反映了中國近代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對帝國主義侵略的憤恨,對封建專制的批判,以及對社會變革和君主憲制的要求與夢想。此外,作者還對世道的險惡、人心的詐偽、官場的黑暗、科舉的腐敗給予了批判,對國外華工深受帝國主義的歧視和污辱給予了揭露。因此,《癡人說夢記》無論是在當時的現實意義或對今天的歷史意義來說,都有值得肯定的價值。
在創作方法上,作者采取了現實描寫與浪漫構想互補的手法。在現實描寫時,情節多帶史實性;在浪漫構想時,故事頗富傳奇性。這種手法當然便于現實的批判和理想的展望。但遺憾的是,作者并未將兩者有機地結合起來,許多地方明顯地帶有生造的痕跡。如為了寫賈希仙等的海上歷險,將毛人島的島民描寫成“赤身裸體,身上長著一寸長的黑毛,雙睛帶碧,著實兇惡。……少頃,又引了個一丈長的大人來,也是偏體綠毛”。又在海中,遇上一只象“一片烏云似的直壓下來”的“大鳥”,“那鳥一爪一個、恰好將兩人抓去”,“飛到一處海灘,那鳥將爪一松,二人落在海灘上,幸未跌傷”。此外,還有對寧、魏之妻女扮男裝,替夫報仇的描寫以及對仙人島的假設,都是些荒唐無稽之談,嚴重影響了作品的真實性和感染力。又由于作者不善謀篇布局,加之背景廣闊、線索紛繁、人物眾多、地方雜沓,因而給人以一種散亂、草雜、缺乏中心的感覺。總的來看,這是一部粗糙的并不成功的小說。
上一篇:《留東外史》簡介|鑒賞
下一篇:《石點頭》簡介|鑒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