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顧夐
訴衷情·永夜拋人何處去
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香閣掩,眉斂,月將沉。爭忍不相尋?怨孤衾。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這是首抒寫思婦怨情的詞。
“永夜拋人何處去?”以問語發端,扣人心弦。“永夜”,即漫漫長夜。著一“拋”字,暗示少婦正面臨著被遺棄的危險,不由得為自己的命運前途擔心、焦慮。長夜難眠,耐心等待,小心翼翼地側耳聆聽戶外的聲響動靜。而落得的結果,卻是“絕來音”,化虛為實,怨忿自見。“香閣掩,眉斂,月將沉”三句,從環境氛圍的渲染到神情動作的刻畫,多視角、多層次的展現出閨婦的憂思難禁、愁腸百結的心態。“香閣掩”,表明久盼不歸,瀕于絕望。“眉斂”,是心煩意亂、無告的酸楚情不自禁的外露。“月將沉”,點出天將破曉。情景相生,含蘊頗豐。既透露出思婦已飽嘗了徹夜無眠愁苦的煎熬,又為其孤棲的處境加濃了陰暗的色調。盡管瞻念前景,不寒而慄,但思婦仍然發出“爭忍不相尋?”這一發自肺腑的沉重的嘆息。怨之深,正是出于望之切。一片癡情全從這五個字中噴薄而出。然而,儇薄寡行的情郎豈能理會! 未必因此回心轉意。“怨孤衾”三字,回應篇首,重重道出閨婦遭人拋棄的苦衷。“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這種撕人心脾的呼喊,對今天的讀者來說是難以理解的。我們知道,在階級社會里婦女始終處于被奴役被損害的地位。一夫一妻制一開始就只是對婦女而不是對男子的。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里早就指出:“凡在婦女方面被認為是犯罪并且引起嚴重的法律后果和社會后果的一切,對于男子卻被認為是一種光榮,至多也不過被當做可以欣然接受的道德上的小污點。”因此,癡心女子負心漢成了古典文學中經常出現的藝術形象。明乎此,我們不難感悟到諸如此類的作品,就其客觀意義而言,何嘗不是對那種不公平的婚姻制度的有力控訴!
此詞用白描手法,直抒胸臆,將人人意中所有而筆下未及的感情娓娓道出,讀來尤覺情真意切。煞尾三句,王士禛《花草蒙拾》說:“自是透骨情語。徐山民‘妾心移得在君心,方知人恨深’全襲此。然已為柳七派濫觴。”陳廷焯《云韶集》還說:“元人小曲,往往脫胎于此。”可見其對后來詞曲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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