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蘇軾
浣溪沙·簌簌衣巾落棗花
簌簌衣巾落棗花,村南村北響繅車,牛衣古柳賣黃瓜。酒困路長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門試問野人家。
這是詞人在徐門石潭謝雨道上所作組詞中的第四首。他以極其喜悅的心情,攝下了這些富于生活氣息和鄉土氣息的風情畫。在這些畫面中,有農村的繁榮景象,也有詞人的生活片斷,清新雋永,很有韻致。詞的上片,“簌簌衣巾落棗花,村南村北響繅車,牛衣古柳賣黃瓜。”寫農村欣欣向榮的景象。沿途棗花紛飛,繅車轟鳴,古柳樹下,穿著粗布大褂的莊稼漢,正在出賣自己剩余的瓜果。詞人以自己獨特的藝術敏感,拍攝了這樣一些農村生產生活的側面,不僅表現了農村的和平幸福生活,而且抒發了自己“與民同樂”的感情。這里沒有一個歡樂的字眼,但卻在字里行間洋溢著詞人內心的欣慰之情。沈祥龍說:“言愁宜鳴咽悠揚,述樂宜淋漓酣暢”(《論詞隨筆》)。正因為詞人本諸忠厚,出于性情,而又有繪聲繪色的藝術手段,淋漓酣暢地描述了農村中可歌可喜的樂事,所以特別能動人心魄,感人肺腑。
下片寫詞人在途中的生活況味。他以兩個偶句,描繪出自己中酒欲睡、冒暑思茶的心態。句意雖是從皮日休的“酒渴漫思茶”脫化而來,但他卻絲毫沒有掉書袋的意思,而是觸事興感,隨手拈來,便把自己此時此地的心境和盤托了出來,自然生成,移之他人不得,移之異地不得。這種生活體驗,幾乎人人都有,但卻很少有人把它藝術的概括出來,只有坡翁用藝術的語言,說出了這種平常的生活體驗,使讀者“不啻若自其口出”,因而特別感到親切。結句“敲門試問野人家”,是以“此中人”的身分,出現在普通農民的面前,沒有一點官場氣。到底是“欲睡”求暫息?還是“思茶”求小飲?詞人沒有在“試問”中明白地說了出來,但那種平等待人的態度,淳樸存心的形象,卻已躍然紙上,呼之欲出了。元遺山說得好:“東坡圣處,非有意于文字為工,不得不然之為工也”(《新軒樂府引》)。這首詞就不是“有意求工”,而是如實地描繪了農村的淳厚風俗,抒發了自己愛民的感情。清新質樸,別有風味,創造了詞的發展史上前人所未造之境,達到了“不得不然之為工”的藝術境界,因而成為千古的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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