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徐昌圖
《臨江仙·飲散離亭西去》
飲散離亭西去,浮生長恨飄蓬。回頭煙柳漸重重。淡云孤雁遠,寒日暮天紅。今夜畫船何處?潮平淮月朦朧。酒醒人靜奈愁濃。殘燈孤枕夢,輕浪五更風。
此詞寫羈旅行役之愁。
“飲散離亭西去,浮生長恨飄蓬。”冒頭二句就把離別之情和身世之感交織在一起,和盤托出。“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行子腸斷,百感凄惻。”更何況身世飄零,形同轉蓬。這里用“長恨”二字,分明告訴讀者,詞人惆悵浪萍難駐非止一日。落筆深重,非同尋常。“回頭煙柳漸重重。”即景抒情,一步三回頭,其難舍難割纏綿悱惻之情躍然紙上。煙柳畫橋,通常是良辰美景的征象。但,景色雖好,非我所有。一自灞橋折柳贈別的故事產生以后,“年年柳色,霸陵傷別。”楊柳和離別似乎已結成不解之緣。因而此時此刻,在詞人眼里,煙柳并非樂景,卻成了觸動傷感的媒介物。隨后,極目遠眺,又是“淡去孤雁遠,寒日暮天紅”。意象空闊,興味蕭然。溫庭筠《菩薩蠻》“江上柳如煙,雁飛殘月天”,景況凄清可想。詞里雁稱“孤雁”、日稱“寒日”,移情入景,一經點染,無限悲涼之感油然而生。其景況略似柳永《雨霖鈴》“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過片以下,由實就虛,井然有序地展示詞人內心孤凄的感受,直貫篇末。先以設問提起畫船停泊之所:“今夜畫船可處? 潮平淮月朦朧”,也是融情入景,即景抒情的寫法。“淮月朦朧”,點出行船去向,同時也透露出詞人黯淡的情懷。與柳永《雨霖鈴》“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曉風殘月”有異曲同工之妙。再以“酒醒人靜奈愁濃”,遙應篇首,極寫離愁之深。“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別宴飲酒,原為借酒排憂,自我麻醉。一旦酒醒,人影杳然,又值夜闌人靜,萬籟俱寂時分,離緒紛沓,越發令人難以為懷。“殘燈孤枕夢,輕浪五更風。”孑然一身,形影相吊,殘燈明滅,悄然伏枕,指望在睡夢中消磨時光。但偏偏又是五更風起,激波拍舵,凄神寒骨,令人能不為之心折骨驚? 以景結情,神思綿邈,耐人尋繹。
全詞上片實寫甫別之際黯然神傷的情景,下片化虛為實,推想旅途孤寂難堪的況味。憑藉離亭、煙柳、孤雁、寒日、淮月、殘燈、孤枕、五更風等一系列物象組合成為凄清的畫面,渲染、烘托其離情別緒,起伏跌巖,曲折層深,道盡胸中郁悶。措語含蓄深沉。徐昌圖一生正當易代之際,初仁閩,旋事南唐。及至江南平,又銜命奉表入宋,備嘗流離顛沛之苦。從詞里所涉及的地望和抑郁蒼涼的情調看,當為受命北上途中所作,而與一般抒寫風情繾倦的惜別之詞有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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