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孔建平

她和她的貓在嬉鬧；

這真是奇觀——看見

白晳的手和白晳的爪

在夜的陰影中戲玩。

在她那黑絲手套里

隱藏著——多么可鄙!

瑪瑙般的殺人的爪子，

象剃刀一樣的鋒利。

她把那鋒利的爪子隱藏，

其余的一切都是蜜糖，

然而魔鬼決不會丟失一毫一分……

而在小客廳里，回旋著

她那輕松愉快的笑聲，

四點磷光在閃閃爍爍。

(羅洛譯)

(法國)魏爾倫

讀這首十四行詩，我們仿佛是剛剛從陽光下進入一座貴婦人的私邸，感到了絲絲寒氣。在你面前的是一幅疏密相間的中國畫，我們的眼睛一下子適應不了周圍的黑暗，只能看見“白皙的手和白晳的爪”在陰影中若影若現。等我們適應了黑暗，才能看清畫面……

這首詩描繪的是一個很容易在我們眼前一滑而過的景象。詩人抓住顏色的微妙差別，于濃淡深淺中把握變化，賦于這景象以豐厚的質感。第一節以一片灰暗打上底色，突出醒目的白色，接著詩人抓住白色的手上戴著的黑絲手套這一最惹人注目的細部，以反差強烈的黑白兩色對應圓潤細滑的瑪瑙手柄和鋒利的剃刀，把事物的對應引向情緒的強烈對比，不露聲色地寫出上流社會的無聊、兇殘和虛偽，再以輕松愉快的笑聲點活這一景象，使情緒放松開來，產生意在不言中的效果。

《女人和貓》選自魏爾倫第一部詩集《憂郁詩章》(1866)。當時維克多·雨果還健在，浪漫主義稱雄詩壇。在詩歌中直抒胸臆，滔滔雄辯是浪漫派的通病。但我們在魏爾倫的這首詩中，可以感覺出他雖年僅二十二歲，卻如一位經驗老到的匠人那樣不動聲色，在冷靜地雕鑿。詩人沒有傾訴衷腸，卻可以讓人感受到他的淡淡的郁憤。詩中沒有奇幻的想象，但體現出詩人心靈的敏感。全詩語不驚人，平白如話，但我們卻聽到了從他誠摯的心中發出的低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