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仵從巨
時辰到了。在枝頭顫栗著,
每朵花吐出芬芳象香爐一樣,
聲音和香氣在黃昏的天空回蕩,
憂郁無力的圓舞曲令人昏眩。
每朵花吐出芬芳象香爐一樣,
小提琴幽咽如一顆受創的心;
憂郁無力的圓舞曲令人昏眩,
天空又愁慘又美好象個大祭壇!
小提琴幽咽如一顆受創的心,
一顆溫柔的心,它憎惡大而黑的空虛!
天空又愁慘又美好象個大祭壇,
太陽沉沒在自己濃厚的血液里。
一穎溫柔的心,它憎惡大而黑的空虛!
從光輝的過去采集一切的跡印!
天空又愁慘又美好象個大祭壇,
你的記憶照耀我,象神座一樣燦爛!
(陳敬容譯)
(法國)波特萊爾
《黃昏的和歌》是波特萊爾最初發表在1857年4月20日《法國評論》上的一首詩,后編入《惡之花》第一章《憂郁和理想》中。它是寫給薩巴蒂埃夫人的。她是當時巴黎交際場中著名的美人,有“白維納斯”之譽。詩人視她為自己的詩神和保護神,在她身上寄托了精神上的向往與追求,時有詩作致她,但此詩未寄出。
黃昏是如同黎明一樣美麗的。黎明使人感悟到生機,黃昏使人感受到和諧,正是這種和諧激發了詩人的靈性。在黃昏中,他看到花朵在枝頭顫動,嗅到它浮吐著的芬芳氣息;他聽到圓舞曲的旋律和小提琴的奏鳴,它們在天空中飛蕩飄曳、不絕如縷。在這美妙的時刻,詩人想到了自己崇拜的“象神座一樣燦爛”發光的“女神”。這“女神”是美,是愛情,是光明。詩人難得地獲得了心靈莊嚴的寧靜與深沉的喜悅。這是飽嘗人生的痛苦、深諳世界的丑惡但又心火不滅的詩人在美妙神奇的瞬間對曾有過的光明的往昔的回憶,又是對明日美好的希求。但丑惡世界投射在他心靈中的陰影——憂郁——永遠伴隨著他。縱是在這令人陶醉忘情的瞬間,天空依然“愁慘”,琴聲依然如“受創的心”在“幽咽”。波特萊爾在詩行中溢發了他對黑暗的憎惡,對光明與美的渴望,也再現了他永遠不去的悲觀的憂郁。
這首關于黃昏的詩美如黃昏。它在詩律上的音樂感通過譯詩是不易體會的,但細心的讀者可以發現它每一節的二、四行在次一節一、三行的重復。這種可稱“連環詩”的格式造成的反復詠唱的效果大大強化了它的感染力。更重要的是詩人把自己新異的感覺假足以逮意的形象和諧地組織起來所獲得的內在的音樂感。落日黃昏的恬靜、梟梟琴聲的幽怨,芬芳鮮花的醉意,詩人的昏眩、憂郁、寧靜的感覺和記憶以及面對宇空油然升華的明凈與純潔的心境,直如和婉行進的一曲寂哀圣歌。詩人選用了現實具體的形象:香爐、祭壇、神座……。以香爐比花朵,以祭壇比天空,以神座比心目中崇仰的“女神”,極富暗示或者象征意義。香爐般的花朵溢香不絕,香爐讓人聯想及神圣,花兒讓人聯想及美;祭壇般的天空深邃神秘,祭壇讓人感覺到莊嚴,天空讓人感覺到無限;神座般的“女神”圣潔偉大,神座使人崇仰,“女神”令人膜拜。用現實具體的形象作富于暗示或象征意味的比喻,為詩歌,為讀者創造了一種超凡的意境:神圣、美好、莊嚴、無限。這實在是詩人諸多優美詩作中之翹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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