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葉派詩群·陳敬容·飛鳥》新詩鑒賞

負馱著太陽，

負馱著云彩，

負馱著風……

你們的翅膀

因此而更為輕盈;

當你們輕盈地翔舞，

大地也記不起它的負重。



你們帶來心靈的春天，

在我寂寥的窗上

橫一幅初霽的藍天。

我從疲乏的肩上，

卸下艱難的負荷：屈辱、苦役……

和幾個囚獄的寒冬。



將這一切完全覆蓋吧，

用你們歡樂的鳴唱;

隨著你們的歌聲，

攀上你們輕盈的翅膀，

我的生命也仿佛化成云彩，

在高空里無憂地飛翔。

這首詩的情調(diào)讓我們想起西班牙詩人阿萊桑德雷的小詩《歌唱吧，鳥兒》。這首詩的結尾是這樣兩句：“歌唱吧，歌唱，帶著從我這兒攫走的靈魂/飛升吧，別再回到大地!”是的，人世的沉疴在那些有思想的人那兒總是顯得格外沉重，但真正的勇敢者，不是讓靈魂在重負下沉淪，而是使它飛升。當靈魂超越了或者說放開了生存的困惑后，它將獨自矗立永遠不再落下。這不是一種逃避，而是使人關注另一種東西，我們可以稱這種東西為希望!在這首詩中，詩人望著飛鳥，領悟了生命的意義。“負馱著太陽，/負馱著云彩，負馱著風……/你們的翅膀/因此而更為輕盈;/當你們輕盈地翔舞，大地也記不起它的負重”。高飛的鳥兒減輕了詩人靈魂的負擔，使她意識到飛翔是靈魂的事情，誰能阻擋住靈魂的飛翔?!現(xiàn)實生存可以圍閉一個人，但就是不能圍閉住她的靈魂，當她與飛鳥相遇的一瞬間，她會忽然找到靈魂的對應物，會隨著“你們輕盈的翅膀，/我的生命也仿佛化成云彩，/在高空里無憂地飛翔”。

這首詩寫得神清韻遠，通篇都在說高飛的鳥兒輕減了“我”靈魂的負擔，這是一種瞬間完成的頓悟，主體與審美對象之間的界限泯滅和消融了，詩人感到一種幸福的“自我失落”。但那高飛的鳥兒不也正是詩人的靈魂顯形嗎?詩歌中的形象，從來都不是純?nèi)坏耐庠谑挛铮欢ü嘧⒅娙松鼉?nèi)部的深層體驗。但這種體驗只是一種朦朧的意向，不宜一一坐實。這里的“飛鳥”不是具體的某一種情感，而是瞬間呈現(xiàn)的無數(shù)復雜情感的匯聚和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