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去列車的窗口(原詩略)·賀敬之》全文與讀后感賞析
1963年春夏間,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吸收了一大批上海青年入伍,我的《西去列車的窗口》(載1964年1月22日《人民日報》)。就是以此為題材寫成的一首抒情詩。
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是由1949年解放新疆的中國人民解放軍一支部隊組建起來的。這支部隊從南泥灣時期起,就一直同我的思想和創作經歷發生了密切的關系。1942年延安整風和大生產運動期間,我曾隨魯藝秧歌隊到南泥灣三五九旅駐地和墾區作慰勞演出,并激動地寫下了《南泥灣》的歌詞(由馬可譜曲)。全國解放后我和三五九旅的一些老同志有了更多的接觸和聯系,尤其是延安時期曾任三五九旅旅部秘書的郭小川同志和我關系最為密切。我們經常在一起回憶和談論三五九旅以及我們所熟悉的其他部隊。
我認為詩貴抒情,而所抒之情不是平白無故地產生的,它總是聯系著詩人以往最難忘最動人的經歷,對此不必諱言,也毋需諱言。正因為如此,全國解放后我寫的大部分作品中,在歌唱黨和祖國這個總主題下,總是離不開歌唱軍隊。而不管是寫到紅軍,八路軍或解放軍,也不管是寫到指揮員或戰士,都直接間接地有三五九旅的影子在我心頭出現。可以說,它是我創作靈感的一個重要源泉,是使我不能不為之動情的一個經常在我詩中出現的抒情形象。
動筆寫這首詩的時候,我在構思方面花了些功夫。怎樣才能較好地表現老一代對青年的期望和青年一代屯墾戍邊的決心呢?可以寫他們出發以前告別親友的場面,也可以寫他們到達新疆墾區以后的實際表現,不過我覺得這些都比不上寫“西去列車”為好。汽笛長鳴,車輪滾滾,這本身就含有青年一代跟著時代列車前進的象征意味,列車的“窗口”雖小,但從“窗口”放眼遠望,卻可以看得很多,想得很多。就這樣,我選擇了“西去列車的窗口”,誠如有些評論家所說:此詩“選擇列車的‘窗口’作為構思的核心,把廣闊的背景和地域,兩代人的歷史和現實,熱烈送別的昨天和急切期待的明天統統糅在一起,匯入‘窗口’,使它們在其中展開、深化和飛騰,從而保證了詩作的緊湊和集中”(尹在勤、孫光萱:《論賀敬之的詩歌創作》)。
作為一首有人物有一定敘事成分的長篇抒情詩,要想始終充滿濃郁的感情,必須掌握感情起伏變化的脈絡,當緩則緩,當急則急,不能一根弦繃到底,另外,還得調動各種藝術手法,對或急或緩、或高或低的感情旋律作出生動細致的表現。為此,我作了這樣一些嘗試:一是通過景物描寫烘托人物的感情,如開首三節:“在九曲黃河的上游,/在西去列車的窗口……//是大西北一個平靜的夏夜,是高原上月在中天的時候。//一站站燈火撲來,象流螢飛去。/一重重山嶺閃過,似浪濤奔流……”第一節點明地域,第二節點明時間,第三節則從列車旅客的視角出發描寫了富于動態的感受和印象。有了這三節,就為底下人物的活動交代了背景,渲染了氣氛。二是選擇人物具有典型意義的表情動作來表現他們內在的感情波瀾,我讓“那些年輕人閃亮的眼睛”,“遙望六盤山高聳的峰頭”,讓“頭一陣大漠的風塵”,翻卷起年輕人“新裝的衣袖”,我還寫到了帶隊的老戰士把年輕人的鋪位安排好以后,“悄悄打開針線包”,“給新兵們縫綴衣扣”,以此來表現老戰士對青年的一片深情。三是在必要的時候,“我”也站出來直抒胸臆,以便把詩作的感情推向高潮,這就是詩篇最后幾節的內容。
我喜歡民歌,也愛讀我國古典詩詞,在詩歌創作中很想汲取這二者之長,用以表現新的時代,新的生活。《西去列車的窗口》采用了兩行一節的民歌體,但在遣詞造句時并不限于民歌一端,而是既學習古典詩詞的凝煉美,又重視群眾口語中那種淋漓酣暢的美,前者如寫車廂之夜:“窗簾拉緊。燈光減弱。人聲頓收……”寫車廂外的景色:“滿天的云月星斗”;后者如寫老戰士的表情動作:“呵,老戰士輕輕地走過每個鋪位,/到頭又回轉身來,靜靜地站立在門后。”寫“我”的內心活動:“西去列車這幾個不能成眠的夜晚呵,/我已經聽了很久,看了很久,想了很久……”就是屬于我的初步嘗試。
我寫詩向來不快,《西去列車的窗口》的寫成也是如此。
1963年3月底,我跟隨當時任農墾部長的王震同志到上海,到6、7月間,我和兵團派來上海的同志一起,參加了和青年們的座談以及家訪等活動。不久便登上了從上海奔赴新疆的火車。直到同年12月,在阿克蘇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農一師駐地,我才寫成了《西去列車的窗口》這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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