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含秦)散文·諸子散文·孟軻與《孟子》·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舜發(fā)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筑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
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過,然后能改; 困其心,衡于慮,而后作;征于色,發(fā)于聲,而后喻。
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然后知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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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選自《孟子·告子下》,全篇十六章,此為第十五章。文題并非原有,是摘文尾二句題之。
這篇文章就環(huán)境與個人、與國家關系的命題,提出了一個發(fā)人深思的論斷:生于憂患,死于安樂。文章深刻闡明了勇于面對困境,錘煉自身,決不耽于安樂,消磨意志,不然,就會遭受失敗,甚至滅亡的一個巨大修身治國的重要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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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短文內(nèi)容豐賅,層次清晰,三個小段,也是三層意思——
一、“生于憂患”的歷史榜樣;
二、“生于憂患”的理論依據(jù);
三、由“生于憂患”推及多難興邦。
“生于憂患”的歷史榜樣
舜發(fā)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筑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
一、詮詞釋句:
舜發(fā)于畎畝——舜,傳說中古代帝王,姚姓,有虞氏,名重華,史稱虞舜。據(jù)傳,舜原耕于歷山,唐堯起用他為攝政,堯死繼位。畎(quǎn犬)畝,即田地間。發(fā),起用。
傅說舉于版筑——傅說(yuè月),商王武丁之大臣。原在傅巖替人筑墻,武丁發(fā)現(xiàn)后用之為相。版筑,古代筑墻,在兩塊夾板中填土搗實成墻。
膠鬲舉于魚鹽——膠鬲(gé革),商周之際的人,以販賣魚鹽為業(yè),西伯文王薦舉給紂王。商亡后,又輔佐周武王。
管夷吾舉于士——即管仲,初為齊國公子糾臣僚,由鮑叔薦舉,齊桓公用為卿相,助桓公成就霸業(yè)。舉于士,從獄官手中獲釋而起用。“士”,此指獄官之長。
孫叔敖舉于海——姓蔿(wěi委),名敖,字孫叔。初隱居海濱,楚莊王愛其才,舉為令尹(國相)。
百里奚舉于市——春秋時秦國大夫。他原為虞國大夫,虞亡時被晉人俘去,作為陪嫁之臣送入秦國,后出走至楚,秦穆公又以五張羊皮贖回,用為大夫,助穆公建立霸業(yè)。
二、略述大意:
文章開頭就列舉了自唐虞至春秋戰(zhàn)國六位歷史名人的“發(fā)跡”為實例,說明他們無一例外地都是歷經(jīng)憂患,飽嘗苦難,不折不撓,然后成為杰出人物的。“生于憂患”的論點,就是從這里提煉了出來,說服力甚強。
“生于憂患”的理論依據(jù)
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過,然后能改; 困其心,衡于慮,而后作; 征于色,發(fā)于聲,而后喻。
一、詮詞釋句:
降大任——使之任大事也,若舜以下是也。(用朱熹說)
餓其體膚——使他受饑餒,瘦膚體。
空乏其身——使他經(jīng)歷貧困之苦。空,貧也;乏,絕也。
行拂亂其所為——朱熹注:“拂,戾(lì利)也。言使之所為不遂,多背戾也。”意說,使他每一行為總不能如意,難達目的。
動心忍性——竦動其心,堅忍其性(用趙岐、朱熹注)。
曾與恒過——曾,通“增”;恒過,經(jīng)常犯錯。
衡于慮與而后作——漢趙岐注“衡于慮”曰:“衡,橫也。橫塞其慮于胸臆之中。”意謂,思慮填胸,心境郁悶。而后作,然后才有所作為。作,此有奮發(fā),興作之意。
征于色與而后喻——征,驗也。色,顏色,面色。喻,曉也。意謂,表現(xiàn)于面色上,(吐發(fā)于言語中),這才能使大家了解。
二、略述大意:
天將一個重要任務落到某人身上時,總是先磨煉他的意志,勞苦他的筋骨,使其在實踐中經(jīng)受多種多樣的考驗,這才能讓他的心理受到震動,性格得以堅忍不拔,而且,還要使他在不斷犯錯改錯中增長自己的才智,樹立遇險不懼,遭敗不餒的勇敢精神,為擔負歷史大任創(chuàng)造優(yōu)異條件。這才不辜負歷史之所托。
由“生于憂患”推及多難興邦
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然后知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也。
一、詮詞釋句:
入與出——趙岐注云:“入,謂國內(nèi)也;出,謂國外也。”
法家與拂士——前者,指遵守法度之臣;后者指輔弼國政之賢士。拂,通“弼”。
二、略述大意:
一個國家在國內(nèi),如沒有有法度的良臣和足以輔政的賢士;在國外,如沒有相與對抗的鄰國和外患的憂懼,經(jīng)常處在順境之中,那么,這樣的國家,往往容易亡國。由此可知,憂愁禍患可使人生存,安逸享樂可使人毀亡。懂得此理,就可立于永遠不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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