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組連章體的組詩。詩題作《贈薛播州》,“播州”始置于唐貞觀十三年(639),據《隋書·薛道衡傳》載:“煬帝嗣位,轉番州刺史。”故此處“播州”當作“番州”。番州,隋改廣州置。薛道衡受隋煬帝猜忌,轉任番州刺史為大業元年(605)至大業二年間。《隋書·楊素傳》曰:“素嘗以五言詩七百字贈番州刺史薛道衡……未幾而卒。”這組詩當作于楊素卒年,即大業二年(606)。
楊素是隋王朝的開國元勛,也是煬帝被立為太子并得以登基的功臣,但功高震主,很受煬帝的猜忌,“外示殊禮,內情甚薄”。楊素患病,煬帝常令名醫診治,賜以上藥,“然密問醫人,恒恐不死。”楊素久歷官場,對此有著清醒的認識,經常對弟弟楊約說:“我豈須更活耶?”同情友人的遭遇,自傷處境的險惡。這組詩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寫成的。
組詩從開天辟地的混沌之時寫起,直寫到隋文帝楊堅掃滅群雄,一統天下,刷新政治,網羅人才。然后寫自己與薛道衡在朝廷共事,情誼日篤,志趣相投。然而好景不長,薛道衡被外放襄州。這組詩的第八章即回憶薛道衡在襄陽的情況,原詩如下:
其·八
滔滔彼江漢,實為南國紀。
作牧求明德,若人應斯美。
高臥未褰帷,飛聲已千里。
還望白云天,日暮秋風起。
峴山君儻游,淚落應無已。
關于這首詩的寫作背景,《隋書·薛道衡傳》云:“道衡久當樞要,才名益顯。太子諸王爭相與交。高颎、楊素雅相推重,聲名無競一時。仁壽中,楊素專掌朝政。道衡既與素善,上(按指隋文帝)不欲道衡久知機密,因出檢校襄州總管。”可見,道衡外放,是削弱楊素勢力的一項措施,無怪乎薛道衡離都時,要“不勝悲戀,言之哽咽”了。
詩的開頭兩句:“滔滔彼江漢,實為南國紀”,氣勢磅礴,寫長江漢水浩浩蕩蕩,包容南國眾流,千匯萬狀。這兩句化用了《詩經·小雅·四月》中“滔滔江漢,南國之紀”成句,而前句加一“彼”字,則有了一種憂傷、無奈的情味。“紀”,謂經帶、包絡。襄州位于漢水之濱,南望長江。友人這次外放雖出于無奈,但襄州畢竟是天下重鎮、形勝要沖之地,這是詩人可引以自慰的,故句中情緒并不低沉。薛道衡出任襄州總管,作為地方軍政長官,應當具有廉潔完美的德性,而他的所作所為,也正應合了這個美德。此即“作牧求明德,若人應斯美”二句之意。作牧,作一州之牧(長官)。“明德”,語出《禮記·大學》:“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后句中“若”、“斯”二字均可作“此”、“那”解。薛道衡不僅具有高尚的品格,而且有著卓越的政治才干,治理一個州郡自然不甚費力,故“高臥未褰帷,飛聲已千里”。高枕而臥,無為而治,甚至連床帳也用不著撩起,卻已政績卓著,名揚千里。褰,撩起。這二句筆法夸張,“千里”的遼遠,也與“滔滔”的浩蕩前后相應,使全詩氣勢不減。史傳中對薛道衡在襄州,只有“在任清簡,吏民懷其惠”幾個字,但即此也可證明楊素所言不虛了。
“還望白云天”以下四句是極受后人推崇的佳句。作此詩時,薛道衡早已不在襄州任所,故詩中想像其“回望”。傳說黃帝時,以云命官,秋官為“白云”,故“白云天”即秋天。此處亦可按其字面意義理解,秋高氣爽,白云悠悠,秋風颯颯。日暮之時,友人仍留連水光山色而不歸。襄陽第一名勝,當推城南之峴山。道衡若出游峴山,不可能不去瞻仰羊祜的墮淚碑,見碑也不可能不為之淚落不已。據《晉書·羊祜傳》,羊祜都督荊州諸軍事,駐襄陽,頗有惠政,歿后其部屬在峴山他生前游息的地方,建碑立廟,每年祭祀,見碑者莫不流淚,號為“墮淚碑”。薛道衡的地位與當年羊祜相似,至于他的墮淚,則傷心人別有懷抱。其可墮淚者有三:被排擠出京,一也;被君王認作楊素羽翼而不復信任,二也;友人分離,山高水遠,便縱目遠眺也不可望及,三也。有此三當哭者,又當墮淚碑前,又安能不潸然淚下呢?這淚有友人之淚,也有詩人自己之淚。如前所引,楊素自己受煬帝猜忌,自身不保,即不見羊公之碑,也未嘗能不下淚。
這一章既敘友人經歷,又融入自己的身世之感,二者虛實相間,互為映發,顯得感情真摯。“江漢”、“千里”、“白云天”,氣象高朗,“日暮”、“淚落”,情調沉郁,兩者合而觀之,整章詩便具有一種慷慨悲涼之氣。敘友情之作有這般氣息,這不能不歸結于詩人胸中自有一種豪闊境界。
其·十
北風吹故林,秋聲不可聽。
雁飛窮海寒,鶴唳霜皋凈。
含毫心未傳,聞音路猶敻。
唯有孤城月,徘徊獨臨映。
吊影余自憐,安知我疲病。
這是組詩的第十章,因為上面第九章已說到薛道衡離開襄州,前往嶺南,得到當地百姓的歌頌,所以本章應是寫詩人對道衡在番州的思念。至此,組詩終于由回憶進入了現實。
“北風”二句,睹物傷情。“北風”在古詩中常代指秋風。秋風吹動林木,草木零落,多肅殺之聲,此謂“秋聲”。自然界的蕭索,激起詩人的悲涼感情,故稱“秋風不可聽”。說是“不可聽”,實乃不堪聽、不忍聽之意。林而謂之“故林”,隱有懷舊之思,所以下面詩思便自然過渡到思念遠在嶺表的友人上了。“雁飛窮海寒,鶴唳霜皋凈”。“窮海”指荒僻濱海之區,此謂番州。“霜皋”,指積滿重霜的水邊高地。《詩經·小雅·鶴鳴》曰:“鶴鳴于九皋,聲聞于野。”雁在古詩詞中常用作信使,它飛往窮海已令人神傷,一“寒”字更使人心冷。鶴唳之聲本已凄惻之極,何況又鳴于布滿嚴霜的皋上,一個“凈”字,真叫人讀來只覺茫茫霜原、無可躲避,唯有被寒氣吞噬而已。還有一點應當注意,這首詩開頭兩句寫了風聲,三四句中又寫鶴唳,風聲鶴唳、地崩山摧,是末日來臨的景象。顯然詩人對自己的艱危處境是有著清醒的認識的。由此,下文“含毫心未傳,聞音路猶敻”,含意也更深了。從表面上看,這二句是說我聽到友人遠貶的消息,便欲寫信相慰,但又含著筆獨自沉思,不知道如何說出自己的心思,去傳達給遠方的至交知音。敻,遠。其實,我們可以推想,詩人要寫的,不是慰問而已,更要緊的卻是自己的大限將至。是以窮海之寒、鶴唳之凄,非但為友人而設,也是詩人自己心情的寫照。正是這一層深意難以表述,才使他臨筆踟躕!“唯有孤城月,徘徊獨臨映”。無奈之下,詩人抬頭注目于城頭的一輪夜月,希望它能夠兼照兩地,傳我心意。不料這月也不解人意,只是獨照我這里一方,而且也是徘徊不定,一如我的遲遲含筆不書。臨映,謂從高處映照下來。“唯”、“孤”、“獨”三字,一氣緊逼,使下句“吊影余自憐,安知我疲病”脫口而出。孤獨的天上月,照出我孤獨的地下影,友人相去萬里,只有形影相吊,叫我怎么不自傷自憐?友人音信全無,我之疲病,他又如何得知、如何來相慰?詩以長聲痛呼收結,慰人與自慰、盼人來慰與欲慰遠人,種種含意,已渾然難分了!
詩中以北風、秋聲、孤雁、鶴唳、孤月……構成一寂寞、凄清、陰冷的畫面。一個臥病在床的老者,于此情境之中懷念遠在天涯的友人:這一切自然能打動人心。以意境感染讀者,發人遐想,這可以說是本章的一個顯著特點。
其·十·三
秋水魚游日,春樹鳥鳴時。
濠梁暮共往,幽谷有相思。
千里悲無駕,一見杳難期。
山河散瓊蕊,庭樹下丹滋。
物華不相待,遲暮有余悲。
本詩的第十一、十二章,抒發了詩人的知足不辱之情,也兼及敘說與薛道衡的友誼。第十二章有句云:“悲哉暮秋別,春草復萋矣”。是說他們二人當年的惜別和詩人如今的獨自對景傷情。本章的首二句,即分承這二句而來。“秋水魚游日”,與次聯的“濠梁暮共往”句,合用《莊子·秋水》上的典故,據說莊子和至交惠施,曾一起在濠梁(地名)觀魚,并作了一番關于魚是否有從容游動之樂的愉快討論。“春樹鳥鳴時”,與次聯的“幽谷有相思”,則化自于《詩經·小雅·伐木》的“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嚶其鳴矣,求其友聲”之語,謂幽谷中的鳥兒在伐木之聲中飛出,升到高高的樹巔,嚶嚶地鳴叫著,希望同伴也發聲響應。“秋水”二句,雖已隱含昔聚今別之意,但魚兒嬉戲于秋水,鳥兒鳴叫于春樹,畫面還是開朗明亮的。“濠梁”一句,雖憶昔歡,但著一“暮”字,畫面便變而為暗沉:友人今已不在,故雖念及往年的歡笑,亦不能使我心情變凄涼而為欣悅。共往濠梁,這里當然是借用,指楊、薛二人共處時的相得。“幽谷”一句,語意更悲:在《伐木》里,那小鳥是脫離了黑沉沉的幽谷;如今,友人卻是墮入了幽谷——遠去番州,他的相思之情——“求其友聲”之情,將會變得何其迫切!這四句,既兩兩相對,反復強調合之歡、別之悲;而畫面又由歡入悲,深入強調悲情。其安排之巧妙和用典之貼切,以及從典故中翻出新意的本事,都十分可觀可嘆。
友人既困在幽谷,亟言相思,于是“千里悲無駕,一見杳難期”二句,便脫然而出。古人友道之篤者,有千里命駕的美談,如今,詩人困頓在床,連命駕登車之力也沒有了,于是連區區的“一見”,也不能預期了,這如何不令詩人“悲”至于極呢!當然,“無駕”的原因,自還包括政治的陰影,這一點,詩人雖不言,友人也能領會。這二句對仗極工,且將不能逾越的“千里”、不能實現的“一見”置于句首,先提起希望,然后以一“悲”、一“杳”使之淡漠,以一“無”一“難”使之絕望,讀來令人生被高高舉起、又重重摔破之感,遣詞的次序亦極精當。
“山河散瓊蕊,庭樹下丹滋”,是因情生景的妙筆。千里山河,那瓊玉一般美好的花蕊,都慢慢地散落了;庭院桃李,那鮮紅的花朵,也飄飄地飛下了枝頭。這一番無可奈何的群芳蕪穢、春色凋零的景象,既是因友人難逢的悲哀而生,也引發了下面的遲暮之悲。“山河”的闊大,與上面“千里”正相似;“庭樹”的狹小,也與“一見”正同調。這二句與上二句,在格局上又呈現了隔句兩兩相對。“散”、“下”二字,皆輕緩無聲,也一如垂老的詩人默默地走向人生的盡頭。“物華不相待,遲暮有余悲”,一句收攏上示,一句余哀不盡。美好的萬物,是不會再等待淹留的,我呢,也終于到了人生的黃昏遲暮;花也謝了,人也散了,往日的好時光,也一去不復返了。至此,本章開首的魚游鳥鳴的表面歡樂,終于被這淡淡的、卻不絕如縷的悲哀徹底壓倒了。
據史書記載,楊素并不是一個品格很高尚的人。他雖“兼文武之資,包英奇之略”,“覽其奇策高文,足為一時之杰”,然“專以智詐自立,不由仁義之道,阿諛時主,高下其心”(《隋書·楊素傳》)但出現在詩中的抒情主人公楊素,卻是一個重友情、通人性的忠厚長者形象。無怪薛道衡讀了這組詩,嘆息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豈若是乎!”這首詩在內容上最值得稱道的便是對朋友的一往情深,執著而深沉。自己已臥病在床,想的還是“千里悲無駕,一見杳難期”,足證其情操也有高尚的一面。這組詩能傳頌千古,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重要原因。
其·十·四
銜悲向南浦,寒色黯沉沉。
風起洞庭險,煙生云夢深。
獨飛時慕侶,寡和乍孤音。
木落悲時暮,時暮感離心。
離心多苦調,詎假雍門琴。
這是組詩的最后一章,其傷別和自哀的情調,大抵與前一章相同,但在這一章里,畫面已全部浸入黑暗之中,連表面上的明快也看不見了。
詩之開頭從送別寫起:“銜悲向南浦,寒色黯沉沉”。南浦,南面的水邊,古詩中常用指送別之所。屈原《九歌·河伯》云:“子交手兮東行,送美人兮南浦。”按薛道衡在隋文帝末年出任襄州,煬帝初年由襄州轉任番州,其間不曾回京,楊素也無由送之。另外,以他的重病之軀,也不可能真的“向南浦”,所以,這三個字只是表明詩人正在思念友人而已,讀者理解時不必太坐實。“銜悲”二字,明白揭示了詩人的心境,他何以一想到友人就如此悲感,以至自然景色也顯得分外陰暗沉重呢?其原因在于楊素久居朝中高位,對心胸狹隘、刻薄寡恩的隋煬帝有著深切的了解。此次道衡轉任番州,顯然是受挾嫌報復。據《隋書·薛道衡傳》載:開皇十二年(592)七月,薛受蘇威案株連而被除名,配防嶺表。“晉王廣(即后來的煬帝)時在揚州,陰令人諷道衡從揚州路,將奏留之。道衡不樂王府,用漢王諒之計,遂出江陵道而去……晉王由是銜之。”而此時不僅楊廣已登基即位,而且那位為薛道衡出過主意的漢王楊諒已以謀反罪名遭誅戮。薛被轉任番州,顯然是更大迫害的前奏。事實上,就在這組詩寫作的第二年(大業三年),薛道衡便被煬帝以莫須有的罪名縊殺了。所以,詩中“黯沉沉”的不僅是暮色,詩人對自己、友人以至國家的前途都是看得一片黑暗的。“風起洞庭險,煙生云夢深”二句,既是對友人赴嶺南途中所歷艱險的猜度,更飽含對仕途政治風浪的隱憂。洞庭湖邊,為遷客騷人匯聚之所。“云夢”,指古云夢澤,隋時云夢澤早已不復存在。古云夢澤湖區,大致包括今武漢市西、湖北南部、湖南最北部一帶。洞庭雖“險”,云夢雖“深”,但較之仕途的險惡,就算不得什么了。薛道衡的外放,實際上也又一次從政治上削弱了楊素的勢力。所以詩人深感孤獨,深感自己處境岌岌可危。“獨飛時慕侶,寡和乍孤音”二句,與第十章中“吊影余自憐”意思是一致的。詩人有如孤飛之鳥,又如寡和之琴,既無伴飛之朋侶,又無唱和之知音。故見樹木之凋零,便自然而生遲暮之感,更易引起對友人深切的懷念。“木落”,樹木落葉;時暮,此處既指暮秋時節,也指詩人年老,已有一種“日薄西山,氣息奄奄”的感受。詩的結尾兩句繼續以琴為喻,而奏出的已是亡國之音。“苦調”,凄苦的曲詞。顏延之《秋胡詩》有“義心多苦調,密比金玉聲。”詎,豈。“雍門琴”,用雍門周的故事。雍門周為戰國時齊國人,曾以琴見孟嘗君。孟嘗君曰:“先生鼓琴亦能令文悲乎?”周引琴而鼓,于是孟嘗君涕泣增哀,下而就之,曰:“先生之鼓琴,令文立若破國亡邑之人也。”雍門周的典故,已蘊含“破國亡邑”之感。隋朝是我國歷史上的短命王朝,在楊素寫這首詩后僅僅十二年,它就覆滅了。而亡國的跡象,從隋煬帝一上臺就已見出。“亡國之音哀以思”,這組詩就在這不絕如縷的苦調琴聲中結束了。
楊素是隋代的重要詩人,清代王士禎認為楊詩“沉雄華瞻,風骨甚遒,已辟唐人陳杜沈宋之軌。”(《古詩選·凡例》)劉熙載說:“隋楊處道詩(處道,楊素字),甚為雄深雅健。齊梁文辭之弊,貴清綺不重氣質,得此可以矯之。”(《藝概·詩概》)沈德潛更稱贊他的詩“幽思健筆,詞氣清蒼”。顯然,前人都看到了楊素對矯正齊梁詩風的作用,這是很中肯的。楊素詩,今人能見到的僅十九首,清人能見到的大概也不會更多,而這十九首中,《贈薛播州》組詩就占了十四首(章),且系其代表作,可見以上評論也主要是針對這組詩而言的。《北史》、《隋書》之楊素本傳更稱這組詩“詞氣宏拔,風韻秀上,為一時盛作。”從今天看來,其藝術成就也是極高的。
這組詩十四章,長達七百字。從內容到形式都具有其獨到的成就,并形成了雄深雅健的風格。它矯正了齊梁以來“骨氣都盡,剛健不聞”的淫靡詩風,顯示了六朝詩向風骨、聲律并重的唐代詩歌過渡的藝術形態。
首先,這組詩一反齊梁以來的詩風、尤其是宮體詩貴清綺不重氣質的積弊,寫得如建安詩人那樣有充實的內容和氣骨。這組詩從天下紛爭說到天下一統,又從廣攬人才、朝廷生活、友人外放出守,寫到自己進退兩難的微妙處境。詩中把與薛道衡的友誼寫得真摯深切,把對友人的眷念之情寫得纏綿婉轉。就這一點而言,他不僅遠勝齊梁宮體詩人,甚至比初唐幾十年間統治詩壇的上官體詩人也似乎高明得多。
其次,這組詩一題十四章,章法整齊,音韻鏗鏘,給詩壇帶來了生氣。這十四章詩句全是整齊的五言,各章字數完全一致,這樣工整的大型組詩,只會出現于魏晉南北朝詩發展的后期。詩中不僅有對仗工整的句子,也有受前代樂府民歌影響的地方,如采用連章體的形式,具有連章體民歌曲折回環的長處,各章相對獨立而又意脈貫穿。句與句、章與章之間還采用“頂真”的修辭方式。從第九章起,前章結句均與后章起句有一至兩個字相同,如:“應思北風路”與“北風吹故林”;“安知我疲病”與“養病愿歸閑”;“山幽竟何欲”與“所欲棲一枝”;“屬聽空流水”與“秋水魚游日”;“遲暮有余悲”與“銜悲向南浦”……。這種隔章頂真的修辭,密切了各章之間的聯系,文氣更加連貫,一氣呵成。一章之間的句與句中也運用“頂真”的修辭方法,如全詩的結尾:“木落悲時暮,時暮感離心。離心多苦調,詎假雍門琴”,四句如噴瀑驚雷,又如疾風暴雨。以此結束全詩,也頗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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