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朝夕生,秋風凄長夜。
憶郎須寒服,乘月搗白素。
這首也選自《秋歌十八首》,它的詩意是淺顯易明的,這種寒衣送遠的內容,在中國文學中也已司空見慣。遠的,有孟姜女送寒衣的民間故事;近的,創作于抗日戰爭時期的著名歌曲《四季歌》,有“寒衣縫好送情郎”的詞句。《秋歌》中還有一首,與此首的內容、風格幾乎完全一樣:“風清覺時涼,明月天色高。佳人理寒服,萬結砧杵勞。”這些古往今來的寒衣寄遠的詩篇和故事,當然有各種不同的時代色彩和意義,在主題思想方面不可等量齊觀,但每件寒衣都同樣寄托著縫衣女子對遠人的深情厚愛,卻是無可置疑的。與我們已經賞析過的南朝樂府民歌相比較,本詩有兩個顯著的特點:一是調子比較急促。開頭兩句的景物描寫,正是在這種“急促”上著力。它們用的是如實描寫的“賦”法,是思婦目所見、耳所聞、心所感的催人刀尺的實景。秋天有朝露,有夜露,不足為怪,但“朝”“夕”連言,頻頻生成,就帶有一種“迫人太甚”的意味,何況又加上“秋風凄長夜”呢?這句令人想起宋代柳永的詞句“漸霜風凄緊,關河冷落”。這凄厲的秋風真是一陣緊似一陣,它終夜在思婦的耳畔呼嘯,在她聽來,那似乎是她遠役他鄉的丈夫凄苦的呼冷號寒的呻吟,這就自然而然地要“憶(想)郎須寒服”了。俗云:“促織鳴,懶婦驚。”何況她一個十分勤勞的婦女呢?何況她的丈夫又在更冷的北邊,而非廝守在眼前呢?她再也不能遲疑,趕緊起床穿衣,連夜“乘月搗白素”。所謂“搗白素”,即將帛、絹放在砧上用杵捶打,以便做衣。這里我們應注意“乘月”二字,它們一方面突出了“急促”,突出了思婦那連夜而作、刻不容緩的急迫心情,另方面也構成一個闊大、蒼涼的意境。可以想見,人同此心,心同此情,此刻,在同一片廣袤的月光下,搗衣的決不只她一人而已,而是“萬結砧杵勞”,如同李白所寫的:“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子夜吳歌》)本詩第二個特點是內容比較切實。詩中的女主人公,應是一位早已結婚的婦女,已經消失了作姑娘時那種浪漫而又有點兒不切實際的夢幻,她此刻的憂愁也不再是那種有點兒縹緲的淡淡的甜蜜的憂愁。生活鐵一般地切實:丈夫急需寒衣!她對丈夫的愛心雖不減從前,但已經不是那種卿卿我我、哥哥妹妹的甜言蜜語,而是體現得十分具體實在:快快寄寒衣!她的丈夫眼下的處所既然十分明確,那他就是要么正在服兵役,要么正在服徭役。這樣,本詩也反映了封建社會勞動人民的沉重負擔和不幸命運。我們說它“內容比較切實”,當然也包括了這層意思。
上一篇:子夜四時歌·秋風入窗里,羅帳起飄飏
下一篇:子夜四時歌·涼風開窗寢,斜月垂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