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筵日已暮,羅帷月未歸。
開花散鵠彩,含光出九微。
風軒動丹焰,冰宇澹清輝。
不吝輕蛾繞,惟恐曉蠅飛。
借詠物而寄意,這是詠物詩常見的寫法。而難在狀物逼真,貴在寄意高遠。沈氏的這首詠物詩,因其狀物神似,寄意真切而得到人們的交口稱譽,傳流后世。
一、二句點明時間,為詠燈作鋪墊。詩人從豐盛華美的筵席上醉酒歸來之時,紅日已經西沉,但玉兔卻未東升。時正黃昏,她急需整理紗帳,收拾被褥,意欲稍事休息。但閨房內漆黑一團,點上一盞燈是在所必然的了。而昏暗的閨房,猶如漆黑的、立體的舞臺,為燈的描寫設計了特定的環境。如果在月夜,那描述則顯然是另一番情景;假如在白天,那小小的油燈與耀眼的白日相比,也就分外渺小,不會成為人們注目的中心。
三、四兩句,切入本題。古代點燈只有依賴于火石與火刀相擊,以此引燃燃物。這兩句即是這種情景的描述。所謂“開火”,即火刀、火石相擊,火星四濺,紅白相雜,如鵠彩飛舞。那情景雖不及今天的禮花壯觀,但在斗室之內,也頗為美妙。火星引燃了燃媒,然后又借燃媒點燃了那盞青銅制成的油燈。先一火如豆,繼而耀眼的光亮冉冉升起。
“風軒動丹焰,冰宇澹清輝。”微風從外面長廊的窗戶中吹來,把剛剛點燃的燈光吹得忽起忽伏、忽明忽暗,猶如翩翩起舞的淑女身姿。這一句,展示了詩人對事物觀察的細致及其狀物逼真神似的才能。燈焰雖微,但已足夠把本來潔凈的室內照得清清楚楚,斗室之中充滿了燈焰的清輝。
最后兩句,詩人將她所詠的油燈人格化。油燈本來是無知覺的物件,不可能有喜怒哀樂之情。但在詩人筆下,它卻是“不吝輕蛾繞,唯恐曉蠅飛”。這里寫燈的愛憎,實是詩人的哀樂,僅不過借詠燈來加以渲泄罷了。中國的婦女,歷來是以忍辱負重、自我犧牲著稱,她們為了丈夫和他們的孩子,寧愿犧牲自己的一切。這種自我犧牲的精神,頗與燈燃燒自己、照亮他人的品格相似。因飛蛾撲火,也蘊含著不惜自我犧牲的精神,故為燈,亦即詩人所喜愛。而曉蠅,以逐臭為本能,以自私營利為宗旨,所以詩人像回避世間那些自私卑劣的人們那樣討厭它們。不過,詩人的這番深意,并沒有逕直說出,而是借助于詠燈而委婉道出。
這首詩五言八句,雖不能說每句的平仄相符,兩句的平仄相對,與唐代的五言律詩相比,還欠缺許多。但僅從字面看,從一、二句直至七、八句,基本上都是兩兩相對的。如“日已暮”與“月未歸”,“輕蛾繞”與“曉蠅飛”。尤其是中間四句,字面都一一相對,絕無例外。由此可見,在唐代才漸至完備的五言律詩,其實在魏晉時期已初具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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