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巒千仞塔,危磴九層臺。
石關恒逆上,山梁乍斗回。
階下云峰出,窗前風洞開。
隔嶺鐘聲度,中天梵響來。
平時欣侍從,于此蹔徘徊。
此詩一作《和趙王游云居寺》,或是奉和趙王從駕登覽之作。趙王宇文招,是庾信在北周的至交。云居寺已不可考,當在長安附近。首句說“重巒千仞塔”,則寺塔當筑于峰嶺之上,且極高峻。欲登此塔,先須經過峻危的磴道。《國語》說:“晉平公為九層之臺。”這里或許借“九層臺”之詞形容寺塔之高,磴道之長。詩一開頭,便從此塔所居地勢渲染出塔身的雄偉高大。接著再寫攀援磴道的艱難。“石關”本為觀名,漢武帝建元時造。此處當借其名形容巨石夾道而立,猶如門關之狀。山梁指山上石梁絕水之處,這里說途中可見到突作斗狀回折的山梁。由磴道的險峻又可見出寺塔不僅高踞重巒之頂,而且以陡壁懸崖為基,這就越發顯得峭拔雄偉。
“階下”二句寫登塔所見:塔階下露出周圍的云峰,塔窗里吹進陣陣寒風,猶如開啟的風洞。這像是攝影師從塔內向外拍攝的畫面,令人真切地感受到登塔之后一覽眾山小的快意和高處不勝寒的涼意。這樣的取景角度在庾信之前尚屬罕見。
前六句處處著眼于對寺塔本身的描寫,只是不斷變換視角,自下而上,由外而內,著眼于寺塔與群峰的關系,突出其俯視眾山、兀立中天的氣勢。下二句便推開一步,寫塔上鐘聲傳播之遠,頓時使詩境轉為空靈。鐘聲響起,度越山嶺,以致半天空中都充滿了洪大清亮的梵響。一“度”一“來”,寫鐘聲從塔上傳出,在山嶺間振蕩,又從中天傳回的過程,是傳神之筆。“鐘聲”、“梵響”只是換詞,但用佛家語,又使云居寺塔在高大雄偉的外貌中顯示出莊嚴的神韻,構成深宏的境界。
末二句是奉和詩的常套,表示自己平日雖然對君王侍從唯謹,今日身逢此境,也不免暫且徘徊,竟一時疏忽了侍從的職責。這樣說,一來可切“從駕”之題,二來進一步強調塔頂風光的引人入勝。同時“蹔徘徊”三字,還使詩人流連徘徊的神態與久久回蕩的鐘聲之間似乎產生了某種微妙的感應,結得頗有余味。
此詩立意只在形容云居寺塔之高。采用層層烘托的手法,固然是傳統的表現藝術,而取景角度的新穎多變,則是庾信的獨創。因此雖是一首奉和詩,也有其值得珍視的藝術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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