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娟為丹頂鶴獻身
1990年第四屆青年歌手大獎賽上,初出茅廬的朱哲琴以一首《一個真實的故事》獲得亞軍,并且一夜成名。當年她所演唱的那首很細膩柔美的歌曲引起了非常大的反響和震撼,也傳唱了很長的時間,那的確是一首很獨特的歌。
從開場的獨白,到歌詞的娓娓道來,整個歌曲講述了一個大學生救丹頂鶴而死的很凄美的故事,它的主人公是江蘇鹽城國家珍禽自然保護區的徐秀娟。
徐秀娟的父親是扎龍自然保護區的一位鶴類保護工程師。1981年,因當地中學高中停辦,17歲的徐秀娟到扎龍自然保護區和爸爸一起飼養鶴類,成為我國第一位養鶴姑娘。她很快就掌握了丹頂鶴、白枕鶴、衰羽鶴等珍禽飼養、放牧、繁殖、孵化、育雛的全套技術,她飼養的幼鶴成活率達到100%。
1985年3月,徐秀娟自費到東北林業大學野生動物系進修。盡管學校考慮到她的實際困難,為她減免了一半學費,她仍然吃不起一天6角錢的伙食,一直靠饅頭就咸菜維持每天的緊張學習。
第二學期,因交不出學費,生活又難以為繼,她曾背著老師和同學,數次獻血換來一些錢來維持學業。
后來,她又決定把兩年的學業壓縮在一年半內完成。經過艱苦的努力,最后考試11門功課中10門功課成績為“優”或在85分以上。這期間,她還自學了英語。她靠獻血換錢的事,是她去世后,人們在她用英語寫下的幾頁日記里發現的。
1986年5月,徐秀娟從東北林業大學進修剛結業,就接到鹽城自然保護區的邀請,希望她能到射陽灘涂工作。鹽城自然保護區和扎龍遙相呼應,一南一北,這里是丹頂鶴的主要越冬地,如果能在這個地方建立一個不遷徙的丹頂鶴野外種群,那將是一個重大突破,或許這就是一個世界級的科技課題。
徐秀娟為了事業,說服祖母、父母和弟妹們,離開了她所熟悉的齊齊哈爾扎龍保護區,不遠萬里,只身南下,來到射陽。
這里是丹頂鶴的主要越冬地,有大片的灘涂沼澤地,長滿了蘆葦、鹽蒿,一條自北向南的復堆河天然地把沼澤地和村莊隔開,人跡罕至,是十分理想的丹頂鶴棲息地。
在鹽城保護區,徐秀娟的才干得到充分發揮。并運用學到的理論知識鉆研養鶴技術。在1986年召開的中國第三屆鶴類聯合保護委員會會議上,徐秀娟撰寫的論文,受到專家的好評。
徐秀娟遠赴丹頂鶴的遷徙越冬地、正在籌建中的江蘇省鹽城自然保護區,啥也沒帶,就帶著三枚鶴蛋上路了。這是秀娟帶給鹽城保護區的一份禮物,3只鶴蛋對她來說是3只未來的小鶴。
迢迢2500千米路程,徐秀娟用一個人造革包、一個暖水袋、半斤脫脂棉、一個體溫計來照料著那3只鶴蛋。蛋裝在人造革包里,溫度、濕度只要稍有變化,小鶴就孵出不來了。
如果火車上斷了開水,她就得把鶴蛋貼肉揣在懷里,因為人的體溫正好是37度左右。就這樣一路火車一路汽車,小雛鶴最后破殼而出。那3只小鶴分別被秀娟叫做龍龍、丹丹和莎莎。
沒有人知道,對那3枚鶴卵秀娟付出了怎樣的關愛,但是人們知道,在美國進口的最先進的孵化器里,也死過小鶴。
經過83個日日夜夜的細心照料,3只小鶴終于展翅飛向了藍天。徐秀娟深深地愛著這些生靈,鶴已經成了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當時的鶴場,最好的建筑物就是一個廢棄的哨所,上下兩層,每層不足6平方米。毫無疑問,這里既然是鳥類的天堂,就不可能是人類向往的繁華之鄉。
人跡罕至自不必說,海風呼嘯、海潮狂吼、鳥鳴獸啼更是必備的交響樂,條件比徐秀娟預想的還要惡劣。但秀娟姑娘沒有絲毫畏懼和退縮,立即著手工作。
沒有先進的孵化設備,就砌土炕坊,那炕上擺著徐秀娟從扎龍背來的鶴蛋。她和兩個助手沒日沒夜地守護著,生怕溫度失去控制。
終于有一天,從一只蛋殼里面傳出“篤”的一聲,這一聲那么低微,低微得比一根火柴掉下地的聲音還輕;這一聲又是那么高亢,高亢得可以穿云裂帛,直達九霄云外。
這一聲,是一個新生命誕生前的進行曲。這一聲,預示著一個奇跡將要出現:丹頂鶴在低緯度越冬區孵化成功——這可是個世界級的難題啊!
養鶴是保護區最累的活。徐秀娟擔水、配食、喂鶴、放鶴、清掃鶴舍、診治護理病鶴,樣樣干得都十分出色,她單獨飼養的幼鶴成活率達到100%。
經過馴化的小鶴能聽人指揮跳舞、飛翔。國家領導人來保護區視察,曾觀看徐秀娟的馴鶴表演,扎龍自然保護區的馴鶴技術也隨之聞名中外。
1987年6月,徐秀娟從家里趕往鹽城,與她同行的還有從內蒙古帶來的兩只天鵝。她叫它們黎明和牧仁。
這一年對徐秀娟來說是多災多難的,人們看不見她心里的創痛。春夏之交,繼白枕鶴盼盼、丹頂鶴丹丹先后觸網死去后,從呼倫貝爾草原運回的蓑羽鶴和幼雁先后感染病菌而不治,或者被別的動物偷吃掉,徐秀娟感到痛苦、失望,但隨之而來的也是更加不顧一切的追求完美。
白天鵝黎明又病了,便血、拉痢。時值酷暑,鹽城灘涂的蚊蟲又多,徐秀娟把黎明抱回自己的宿舍,安置在床上并放下蚊帳,給黎明喂藥、扇扇子。拉痢的黎明把徐秀娟的床鋪、宿舍弄得到處都是腥臭味,一個最愛干凈的姑娘,和一個最不怕臟的姑娘,在徐秀娟身上體現得如此完美。
陪伴一個臥床的病人與侍候一只奄奄一息的白天鵝之間,有多少差別大約只有徐秀娟說得出。徐秀娟吃不好,睡不好,日夜守護、觀察黎明的病情。
黎明不會說話,只有痛苦的眼神,或者偶爾呻吟幾聲,回答徐秀娟心急如焚的噓問:黎明,你好點了嗎?黎明,我知道你難受,姐姐給你喂藥……忽然,徐秀娟想起東北治拉痢的一個偏方,白糖煮雞蛋。黎明愛吃,便血止住了,黎明便回到鶴場了。
徐秀娟陪侍黎明剛好八天八夜。白天鵝黎明的病剛剛好轉,丹頂鶴龍龍誤食了一種寄生蟲后危在旦夕,病中的徐秀娟支撐著看護龍龍,為它打針吃藥。
1987年8月13日,龍龍口吐鮮血死去。徐秀娟抱著龍龍痛哭失聲,20日,她在龍龍的照片背面寫道:
已故的龍龍再也得不到我的愛了,它的死亡使我的人生有了轉折,我選擇了一條更崎嶇的路,也許青春的熱血將灑在這條路上,一生為此奮斗。
不幸總是接踵而來。當然所謂不幸是只有你認為不幸時才是不幸的,從來都是傾心的才不幸,重情的得苦難,剛正的被摧折。我們看見了太多的這樣的例子:一個死后才被承認的人,而生前則總是經磨歷劫、難有作為。
接下來便是1987年9月15日,白天鵝牧仁和黎明的走失。這一天中午兩只天鵝在籠子里鳴叫不已,徐秀娟以為它們想出來游玩和戲水,就把它們抱進水塘里。不料牧仁和黎明玩得興起,先后掙脫羈留它們的繩子飛走了。
徐秀娟和同事連忙去追尋。熟悉的海灘、蘆蕩、沼澤,頓時變得如此陌生起來,如此浩瀚,如此揪心,直到晚上,牧仁找回來了,黎明還不見蹤影。
晚上八九點鐘,徐秀娟和同事陳蘭再到鶴場周圍看看,防止它飛回來,徐秀娟說,她好像聽到天鵝的叫聲了。陳蘭說,沒有啊,可能是你的幻覺吧,你的腦子里整天都想著天鵝。
徐秀娟說,自己真的聽到了天鵝的叫聲。她說完騎上自行車,一個人奔進了夜色中的茫茫蘆葦蕩,陳蘭決不會想到這竟是自己和徐秀娟的訣別。
時間過去了4個小時,黎明被找回來了,然而此時大家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徐秀娟了,17日下午同事們在一條小河邊發現了她放倒的自行車和上衣。
當晚6點,在保護區的一條小河邊,徐秀娟的尸體被前來尋找她的同事們打撈了上來。生命的脆弱總是讓人很是無奈,一瞬間的別離,也許就是一世。
當這兩只貪玩的丹頂鶴都回來時,它們再也沒見不到曾挽救過它們生命的徐秀娟了,它們只能在她的身邊徘徊,不停地低下帶著紅冠的頭,用長長的喙整理著她濕淋淋的衣服……
也許因為失去了這么好的一位朋友而感到難受且自責,從此以后,這兩只丹頂鶴再也不夜不歸宿了。當徐秀娟的遺體下葬在保護區的灘涂上后,它們至今仍是喜歡站在徐秀娟的墳頭上“嗝啊……嗝啊”地叫著,似乎向她傾訴著心中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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