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分寸

如今常聽男人們抱怨說，女人怎么越來越不溫柔了？！身為女人的我似有同感。所以每每聽見男性朋友說此話時，就感到很抱歉（好象我是全體女人的“總長”似的），心想：是呵，女人們怎么越來越不溫柔了呢？

但后來，我卻從男人的口里弄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先是聽一個男人抱怨他的女友過于溫柔。他是我的一位遠房表弟，我問他和女朋友談得怎么樣了？他說吹了。我很奇怪，因為上次見面他還直夸那女孩子如何溫柔順從呢，怎么就吹了呢？他“嗨”了一聲說，我這個人一喝酒就控制不住自己，就要醉。可她卻不敢阻止我。每次我喝酒她只曉得在一邊守著，一聲不吭。等我喝醉了才喊個出租車把我拉回家。這怎么行嘛？

后又聽一個男人抱怨他的妻子只會溫柔。他是我的朋友，新近結婚，他的妻子非常溫柔，總是小鳥依人的樣子。我就在他面前贊嘆，我說像你妻子這樣的女人可不多了，你當好好珍惜。不料他苦笑一下說：溫柔是溫柔，可就是太不能干了，什么都得我操心。好累。

于是，從這兩件事中我就得出個結論，即，不是現在的女人不溫柔了，而是沒有把握好這溫柔的分寸。

不過身為女人，我深知這溫柔的分寸的確很難把握。

試想，如果你照第一個男人的要求，在他管不住自己的時候去管住他，那么，我就得像母親一樣嚴厲，或者像母親一樣嘮叨。但這兩點都會使你失去溫柔。

再試想，如果你照第二個男人的要求，去自立自強，不拖累他，那么你每天須里里外外風風火火地干，而這種干法也是很難再留住溫柔的。比如你上了一天班還得去接孩子，放下孩子還得洗菜做飯。這時候你親愛的丈夫回來了，進門就把一行臟腳印踩在你剛拖干凈的地板上，你還能溫柔地對他說一聲：飯馬上好，你先歇一會兒？（我覺得這個時候能不吭聲，就已經是好妻子了）

那么，你如果照一般男人的要求做個溫柔順從的好太太，不嚴厲、不嘮叨、不抱怨。丈夫下班回來輕言細語地問他是否很辛苦，然后擺好飯菜請他吃飯。

但吃飯的時候，你非常溫柔地告訴他，家里的冰箱壞了；廁所有點兒堵；掛鐘不走了；昨晚老鼠又把香腸啃掉一節；天熱了得把箱子里的薄棉絮拿出來；米沒有了，掛面也沒有了。然后你再請示他：幼兒園辦了繪畫班要不要讓兒子學？單位上明天分便宜的蘋果買不買？媽過生日送一雙皮鞋行不行？明天的排骨是清燉還是紅燒？還有，通知了要停天水怎么辦？

這時候我敢肯定你的丈夫不會溫柔地說：親愛的，都交給我來辦吧。最好的表現是皺著眉頭說一聲：我知道了。

寫到這兒我想讀者可能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其實我也沒有指責男人的意思，我只是想說：女人的溫柔與不溫柔，是和男人有關的。恭請男人們諒解。正如我的一位女友所說：當你要求妻子小鳥依人時，請先想想自己是否是一棵偉岸的樹。

1993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