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曹增渝
希門涅斯
永恒的白映襯著小松林永恒的綠;在黎明的玫瑰紅與藍色中,是白的;在黃昏的金色與靛紫中,是白的;在黑夜的綠與淡藍中,依舊是白的,常常是白的,柏拉特羅,那古泉。你常常看到我那樣長久地佇立在那里,這道泉,象一塊拱心石或一座墳,包納著整個世界的挽歌,那就是,一種屬于生命的真實感。
在里面,我看見過巴特農神殿(1)、金字塔,和所有的教堂。每當我看到一口泉,一座宏偉的陵墓或一道有圓柱的門廊,那持恒不斷的美總使我睡不安穩,在忽眠忽醒間,這些事物的形象和那道古泉交替顯現。
在我來說,這道古泉是每一樣事物的出發點和回歸處,和四周的景物是如此協調;那單純的和諧是如此接近永恒;光與色全歸于此,在其中,人幾乎可以隨手抓到生命的整個寶藏,就象抓到水那么容易。博克林(Bocklin)在希臘畫過它;佛里·路易士(Fray louis)翻譯過它;貝多芬喜悅的淚水浸濕過它;米蓋朗基羅把它交給羅丹。
它是搖籃和婚禮;它是歌謠和十四行詩,是現實和喜悅;它是死亡。
今晚,柏拉特羅,它是死寂,象大理石的肌肉,在柔和而喁喁私語的暗綠之間;死寂,當它從我靈魂中抽取我永恒的流水。
(傅一石 譯)
有人說,在莫圭爾鎮的風景和希門涅斯靈魂中的風景之間,有一種細致的、幾乎是魔術一樣的相互滲透。在這篇《古泉》里,這一點似乎可以看得格外清楚。
詩情首先從古泉那種“永恒的白”受到觸發,并由于同“小松林永恒的綠”的相互映襯,由于同“黎明的玫瑰紅與藍色”、“黃昏的金色與靛紫”、“黑夜的綠與淡藍”的反復對比,得到關照和生長。
這種詩情,就其主要方面而言,并非來自對外部世界的感知,而是來自作者的內心,來自他的聯想和思索,來自他對永恒的美、對寧靜與和諧、對生命與死亡的種種感悟。
由永恒的白,想到一塊拱心石或一座墳,喚起一種挽歌的情調,而且是整個世界的挽歌,這也許是作者獨特的思路,但是并不難理解。生命每天都在死亡,每天都在新生,舊的世界連同它全部的美,正在一天天地離我們而去。所以,世界的挽歌永遠在這里那里回響也就不足為怪了。
其實,對于作者來說,最重要的也許是挽歌中那種美麗的情調。它是寧靜的,和諧的,神秘的,令人肅然而又釋然、令人懷想而又難以追憶的。所以,在古泉里面,作者能看見巴特農神殿、金字塔和所有的教堂。共同的美,使這些事物的形象與那道古泉疊印在一起,交替地顯現著。
古泉美在單純。由于單純,故而是“每一樣事物的出發點和回歸處”;由于單純,所以才“如些接近永恒”;由于單純,才顯得豐富,才使人幾乎能夠從中“隨手抓到生命的整個寶藏”。
“搖籃和婚禮”、“歌謠和十四行詩”、“現實和喜悅”、“死亡”——美的多種類型,都可以統一在、包蘊在古泉的單純和寧靜之中。
當然,古泉的美也是與時變化的,對它的感受更是因人而異的:“今晚……它是死寂”,“死寂,當它從我靈魂中抽取我永恒的流水”。也許只有象希門涅斯這樣的詩人和智者,才能為此敏感地領悟和為此深湛地表達古泉的美吧。
上一篇:《取火》鑒賞
下一篇:《古炮臺》鑒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