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妹第五十四

【題解】

歸妹卦為異卦相疊（兌下震上）。上卦為震，震為動；下卦為兌，兌義為悅。上震下兌，則喻指男女動心而生愛慕之情，男女愛慕則有婚姻之動。所以，卦名曰歸妹。“歸”是婦人停留在夫家，原意是嫁，也有回到應當回去的地方的歸宿的意思。下卦兌是少女，相當于妹，上卦震是長男，少女與長男結合，所以稱作“歸妹”，亦即嫁妹。嫁妹為什么說兇？因為少女應當與少男結婚，與長男不相配；而且，下卦兌是悅，上卦震是動，女方歡喜地主動向男方表白，也與夫唱婦隨的原則違背；再加上由“二”到“五”都不正，所以前進兇險，沒有任何利益。

歸妹卦闡釋婚姻的原則。家庭以主婦為主體，柔順、中庸、堅貞的婦德，就是端正家風的基石。即使以卑賤的妾的身份出嫁，遇人不淑，堅守婦德，仍然有利。輕佻只宜嫁為人妾。賢淑寧可遲婚，也要選擇正當的對象。高貴的婦德重于外表的虛榮，缺乏婦德的婚姻不會美滿。這一卦也可視為部屬進退的原則。

【原文】

歸妹[1]：征兇，無攸往。

【注釋】

[1]歸妹：卦名。本義是指少女出嫁或嫁出少女。

【譯文】

歸妹卦：出征兇險，無所利。

【解析】

歸妹卦以男女之間的愛情比喻，告誡人們：如果時機選擇不當，就會有禍患。

【原文】

《彖》曰：歸妹，天地之大義也。天地不交而萬物不興。歸妹，人之終始也。說[2]以動，所歸妹也。“征兇”，位不當也。“無攸利”，柔乘剛也。

【注釋】

[2]說：通“悅”。

【譯文】

《彖辭》說：歸妹，即男女婚配，這是天地間的大義。天地不相交，則萬物不生育。男女婚配，是人類自身繁衍的起點。歸妹之卦，下卦為兌，兌義為悅；上卦為震，震義為動，可見男子悅慕女子，女子入嫁男家，這就是歸妹卦的含義。卦辭說“出征兇險”，是因為九二、九四陽爻而居陰位，六三、六五陰爻而居陽位，所處皆不當。卦辭又說“無所利”，是因為下卦六三陰爻處于初九、九二陽爻之上，上卦上六、六五陰爻處于九四陽爻之上，這是陰柔凌駕陽剛之象，自然無所利。

【解析】

男婚女嫁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應當遵循禮儀進行，而不能采用不正當的手段。否則，必然會招致災禍。

【原文】

《象》曰：澤上有雷，歸妹。君子以永終知敝[3]。

【注釋】

[3]永終：貫穿全過程。敝：通“弊”，弊病。

【譯文】

《象辭》說：歸妹之卦，下卦為兌，兌為澤；上卦為震，震為雷。由此可見，澤上雷鳴，雷鳴水動，喻指男女心動相愛而成眷屬。這是歸妹卦的卦象。君子觀此卦象，在長期的婚姻生活中體察到婚姻的成功與失敗。

【解析】

男女之間的感情是發自內心的真實感受，只要遵循這種方式，就會得到幸福。反之，不以感情作為基礎的婚姻，最終都會破裂。同樣，做事情也是如此。如果違背原則，最終會導致災禍的發生。

【原文】

初九：歸妹以娣[4]。跛能履。征吉。《象》曰：“歸妹以娣”，以恒也。“跛能履”，吉相承[5]也。

【注釋】

[4]娣（dì）：妹妹。按照先秦風俗，姊妹同嫁一夫，以妹為陪嫁，是群婚制的遺跡。

[5]承：幫助。

【譯文】

初九：嫁女而將其妹妹一同陪嫁。跛腳而能行走。出行吉利。《象辭》說：“嫁女而將其妹妹一同陪嫁”，這是古代貴族婚嫁的常規。“跛腳而能行走”，是因為跛者得到別人的幫助。

【解析】

初九在歸妹卦的最下方，地位低，與上卦又沒有正當的相應。所以，不是正妻，以跟隨姊姊出嫁的妹妹比擬，名為“介婦”。介婦身份卑賤，就像跛腳的人走路，能夠走動的范圍有限。不過，初九是剛爻，象征女人具有陽剛的德性，表示貞節，雖然以妾的身份出嫁，仍然吉祥。這一爻說明：即使名位不當，只要堅守純正，依然吉祥。

【原文】

九二：眇[6]能視，利幽人[7]之貞。《象》曰：“利幽人之貞”，未變常也。

【注釋】

[6]眇：目盲。

[7]幽人：囚徒。

【譯文】

九二：眼睛瞎了而能看得見，這是利于囚徒的貞卜。《象辭》說：“這是利于囚徒的貞卜”，是因為身處囚籠尚不失正道。

【解析】

九二屬于陽剛得中，對女人來說，表示有堅定的貞操與中庸的德性，又與上卦的六五相應，象征有正當的配偶。可是，六五是陰柔的小人，陰爻陽位不正。雖然娶了這樣的賢妻，也不能發揮內助的作用，就像瞎了一只眼的人，雖然能看，卻看不遠。這一爻說明：如果遇人不淑，只要堅守純正，仍然有利。

【原文】

六三：歸妹以須[8]，反歸以娣。《象》曰：“歸妹以須”，未當也。

【注釋】

[8]以須：以姊為陪嫁。

【譯文】

六三：嫁女而用其姊陪嫁，隨后又與其妹妹返歸父母家。《象》曰：“嫁女而用其姊陪嫁”，這件事不太妥當。

【解析】

六三屬于陰柔，缺乏堅強的貞節，又不中不正，并且是下卦兌即悅的主爻，象征女人急著出嫁，就嫌輕佻，所以嫁不出去，一直在等待。不過，如果回到家中，以妾的身份出嫁，就能嫁出去。這一爻說明：輕佻不足以擔當重任。

【原文】

九四：歸妹愆[9]期，遲歸有時。《象》曰：“愆期”之志，有待而行也。

【注釋】

[9]愆：過，過期。

【譯文】

九四：出嫁時超過了婚齡，遲遲不嫁是因為有所等待。《象辭》說：“超齡”而不嫁，是因為她決意找到合意的郎君。

【解析】

九四在下卦沒有相應，以致找不到配偶。但九四陽剛，這是因為節操堅強，不肯輕易許嫁，以致延誤婚期。因此，九四賢淑，雖然延遲，還是嫁得出去。“象辭”說：九四之所以延誤出嫁，是因為在等待正當的對象。這一爻說明：必須選擇正當的對象。

【原文】

六五：帝乙歸妹[10]。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11]良。月幾望[12]，吉。《象》曰：“帝乙歸妹”，“不如其娣之袂良”也。其位在中，以貴行也。

【注釋】

[10]歸妹：帝乙嫁女于周文王。

[11]袂：衣袖，這里代指嫁妝。

[12]月幾望：指每月十四日。

【譯文】

六五：帝乙嫁女于周文王，以其次女陪嫁。論嫁妝，姊的不如妹的好。良辰擇在某月十四日，吉利。《像辭》說：“帝乙嫁女于周文王”，“姊的嫁妝不如妹的好”。六五之爻居上卦中位，就像女嫁夫家處于尊貴之位。

【解析】

六五陰爻處于“五”的君位，相當于天子的女兒，與下卦的九二相應，象征下嫁給臣子。六五屬于陰爻柔順，在中位，具備中庸的德性，又處于“五”的君位，身份高貴。所以，衣著沒有刻意裝飾的必要，反而不如從嫁的妾衣著華麗。然而，在德性上卻發出滿月般的光輝。月屬于陰，用來比擬婦德。這一爻說明：高貴的品德比外表更重要。

【原文】

上六：女承筐[13]，無實。士刲[14]羊，無血。無攸利。《象》曰：上六“無實”，承虛筐也。

【注釋】

[13]承筐，捧著盛祭品的器具。

[14]士：男未娶。刲（kuī）：宰割，刺殺。

【譯文】

上六：獻祭之時，新娘捧著盛祭品的筐具，但筐中無物。新郎以刀刺羊，但羊不流血。無所利。《象辭》說：上六之爻說“筐中無物”，說明承接的是個空筐啊。

【解析】

上六屬于陰柔，缺乏堅定的德性，已經達到這一卦的極點，在下卦又沒有相應，表示得不到配偶。雖然訂婚，也不能成婚。即使勉強結婚，也終于分離。“象傳”說，上六有名無實，所以用虛筐比擬。這一爻說明：如果缺乏品德，結果就不會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