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伯為桓公論興廢
【原文】
桓公為司徒,甚得周眾與東土之人,問于史伯曰[1]:“王室多故,余懼及焉,其何所可以逃死?”史伯對曰:“王室將卑,戎、狄必昌,不可偪也[2]。當成周者,南有荊蠻、申、呂、應、鄧、陳、蔡、隨、唐;北有衛、燕、狄、鮮虞、潞、洛、泉、徐、蒲;西有虞、虢、晉、隗、霍、楊、魏、芮[3];東有齊、魯、曹、宋、滕、薛、鄒、莒[4];是非王之支子母弟甥舅也,則皆蠻、荊、戎、狄之人也。非親則頑,不可入也。其濟、洛、河、潁之間乎!是其子男之國,虢、鄶為大[5],虢叔恃勢,鄶仲恃險,是皆有驕侈怠慢之心,而加之以貪冒。君若以周難之故,寄孥與賄焉,不敢不許。周亂而弊,是驕而貪,必將背君,君若以成周之眾,奉辭伐罪,無不克矣。若克二邑,鄢、弊、補、舟、依、弢、歷、莘[6],君之土也。若前莘后河,右洛左濟,主芣、騩而食溱、洧[7],修典刑以守之,是可以少固。”
公曰:“南方不可乎?”對曰:“夫荊子熊嚴生子四人:伯霜、仲雪、叔熊、季紃。叔堪逃難于濮而蠻[8],季紃是立[9],薳氏將起之[10],禍又不克。是天啟之心也,又甚聰明和協,蓋其先王。臣聞之,天之所啟,十世不替。夫其子孫必光啟土,不可逼也。且重,黎之后也,夫黎為高辛氏火正,以淳耀敦大,天明地德,光照四海,故命之曰‘祝融’,其功大矣”。
【注釋】
[1]史伯:即伯陽父,周的太史,思想家。
[2]偪(bī):同“逼”,接近,靠近。
[3]虢(guó):姬姓古國,分為東虢、西虢、北虢。隗(wěi):古國名,在今湖北秭歸東。芮(ruì):古國名,在今陜西省。
[4]莒(jǔ):古國姓。
[5]鄶(kuài):古諸侯國名。
[6]鄢(yān)、弊、補、丹、依、弢(tāo)、歷、莘(shēn):是鄰近虢、鄶的八個城邑。
[7]芣(fú)騩(guī):芣山和騩山。溱(zhēn):溱水,在今河南密縣東南流與洧水相合。洧(wěi):洧水,即今河南省。
[8]濮(pú):古代少數民族地名。
[9]季紃:即熊紃,熊嚴的小兒子。楚國國君。
[10]薳(wěi)氏:楚國大夫。
【譯文】
鄭桓公擔任周幽王的司徒,深得西周民眾和周土以東百姓的人心,他問太史伯說:“現在周王室多變故,我擔心災禍降臨到在我身上,躲到哪里才可以逃避一死呢?”史伯回答說:“周王室將要衰敗,四周戎、狄肯定會昌盛起來,不能接近它們。在周都洛邑,南面有楚蠻、申、呂、應、鄧、陳、蔡、隨、唐九國;北面有衛、燕、狄、鮮虞、潞、洛、泉、徐、蒲九國;西面有虞、虢、晉、隗、霍、楊、魏、芮八國;東面有齊、魯、曹、宋、滕、薛、鄒、莒八國;這些國家除了不是周王的同姓支族、母弟甥舅之類的親戚,就都是蠻、夷、戎、狄之類的少數民族。他們不是周室親屬就是兇頑之民,因此不能到那里去。應選擇去濟水、洛水、黃河、潁水之間那一帶吧!這一地帶都是封為子、男爵位的國家,其中虢國和鄶國最大,虢叔憑仗著地理優勢,鄶仲依仗著地勢險要,他們都有驕傲奢侈疏忽怠慢的思想,再加上非常貪婪冒失。您如果因為周王室遭難的緣故,送給他們一些財貨然后把妻子兒女和剩余財物寄放到那里,他們不敢不答應。周王室日漸混亂而衰敗,這些人驕侈貪婪,必然會背叛國君,您如果率領大周朝的民眾,奉天子之命去討伐他們的罪惡,沒有不成功的。如果攻克了虢、鄶兩國,那么鄢、弊、補、舟、依、弢、歷、莘八邑,就都是您的國土了。如果前面有莘邑,后面有黃河,右面有洛水,左面有濟水,主祭芣山和騩山,飲溱、洧兩河的水,遵循舊法來守衛這片土地,那你的地位就可以稍稍穩固了。”
桓公說:“那南方不可以嗎?”史伯回答說:“楚王熊嚴生了伯霜、仲雪、叔堪、熊紃這四個兒子。叔堪逃難到了濮地隨從了蠻俗而居,最終熊紃被立為國君,薳氏打算重新立叔堪為國君,后來又因遭禍難而沒有成功。這是上天開啟了熊紃的心志啊,他既聰慧明智又能很好地團結和協臣民,功德超過了他的先王。我聽說,上天所開導點化的,歷經十代也不會被更替。他的子孫必然會光大祖業而繼續開拓疆土,是不可以輕易靠近的。而且他們是重、黎的后代,那黎是高辛氏的火官,因為他淳樸敦厚而博大,有如日月的光明又如大地的厚德,光輝普照四海,所以被命名為‘祝融’,可見他的功勞算是夠大了”。
【原文】
“夫成天地之大功者,其子孫未嘗不章,虞、夏、商、周是也。虞幕能聽協風,以成樂物生者也。夏禹能單平水土,以品處庶類者也。商契能和合五教,以保于百姓者也。周棄能播殖百谷蔬,以衣食民人者也。其后皆為王公侯伯。祝融亦能昭顯天地之光明,以生柔嘉材者也,其后八姓于周未有侯伯。佐制物于前代者,昆吾為夏伯矣,大彭、豕韋為商伯矣[1]。當周未有。已姓昆吾、蘇、顧、溫、董,董姓鬷夷、豢龍[2],則夏滅之矣。彭姓彭祖、豕韋、諸稽,則商滅之矣。禿姓舟人,則周滅之矣。妘姓鄔、鄶、路、偪陽,曹姓鄒、莒,皆為采衛,或在王室,或在夷、狄,莫之數也。而又無令聞,必不興矣。斟姓無后。融之興者,其在羋姓乎?羋姓越,不足命也[3]。蠻羋蠻矣,唯荊實有昭德,若周衰,其必興矣。姜、嬴、荊羋,實與諸姬代相干也。姜,伯夷之后也,嬴,伯翳之后也[4]。伯夷能禮于神以佐堯者也,伯翳能議百物以佐舜者也。其后皆不失祀而未有興者,周衰其將至矣。”
公曰:“謝西之九州,何如?”對曰:“其民沓貪而忍,不可因也。唯謝、郟之間[5],其冢君侈驕,其民怠沓其君,而未及周德;若更君而周訓之,是易取也,且可長用也。”
公曰:“周其弊乎?”對曰:“殆于必弊者也。《泰誓》曰:‘民之所欲,天必從之。’今王棄高明昭顯,而好讒慝暗昧[6];惡角犀豐盈,而近頑童窮固。去和而取同。夫和實生物,同則不繼。以他平他謂之和,故能豐長而物歸之;若以同裨同,盡乃棄矣。故先王以土與金木水火雜,以成百物,是以和五味以調口,剛四支以衛體,和六律以聰耳,正七體以役心,平八索以成人,建九紀以立純德[7],合十數以訓百體。出千品,具萬方,計億事,材兆物,收經入,行姟極。故王者居九畡之田[8],收經入以食兆民,周訓而能用之,和樂如一。夫如是,和之至也。于是乎先王聘后于異姓,求財于有方,擇臣取諫工而講以多物,務和同也。聲一無聽,物一無文,味一無果,物一不講。王將棄是類也而與剸同[9],天奪之明,欲無弊,得乎?”
【注釋】
[1]大彭:祝融的孫子,彭姓,封在大彭。豕(shǐ)韋:祝融的孫子,彭姓,別封在豕韋。
[2]鬷(zōng)夷、豢(huàn)龍:都是董姓的古國。
[3](kuí)越:羋姓的古國。蠻羋:指楚國叔熊逃難至濮而從蠻俗。
[4]伯翳(yì):即伯益,相傳善于畜牧和狩獵,被舜任為虞官,是嬴姓各族的祖先。
[5]謝:周宣王舅舅申伯的封國,在今河南唐河南。州:二千五百家。郟(jiá):古邑名,在今河南郟縣。
[6]讒慝(tè):邪惡奸佞。暗昧:愚昧;昏庸。
[7]七體:指人的耳、目、口、鼻七竅。八索:指人的首、腹、足、股、目、口、耳、手八個部分。古人以人體八個部分應八卦。九紀:指人的內臟,即心、肺、肝、脾、腎、胃、腸、膽、膀胱。
[8]姟(gāi):古同“垓”,數字,古代一萬萬為垓。九畡(gāi):中央加上八極為九畡,指九州遼闊的土地。
[9]剸(zhuān):專擅。
【譯文】
“凡是成就天地完成大功業的人,他的子孫后代沒有不顯耀的,虞、夏、商、周都是這樣的。虞幕能用耳朵判斷和風的聲音,因此能很好地促成萬物生長。夏禹能治理水土,因此能使萬物生長各得其所。商契能整合協調五教,以此來教養保護百姓。周棄能播種繁殖百谷和蔬菜,以此來供給百姓衣食。所以他們的后代都成為了王公侯伯。祝融也能昭明顯揚天地的光明,以此來培育滋潤嘉美的五谷材木,但他的后代八姓在周朝沒有做諸侯之長的。在前代輔助治理國事的人中,昆吾已是夏朝的諸侯之長了,大彭、豕韋也是商朝的諸侯之長。但在當今的周朝尚且沒有。己姓的昆吾、蘇、顧、溫、董五國,董姓的鬷夷、豢龍二國,則在夏代就已經滅亡了。彭姓的彭祖、豕韋、諸稽,則在商代就滅亡了。禿姓的舟人,則在周代就滅亡了。妘姓的鄔、鄶、路、偪陽,曹姓的鄒、莒,都屬采服、衛服的邊遠地區,有的在王室附近,有的在夷、狄境內,無法統計清楚數字了。而且他們又沒有美名顯揚,肯定不能興盛了。斟姓沒有后嗣。祝融的后代能夠興盛的,恐怕是在羋姓吧?羋姓的、越二國不足以受命。居處在蠻地的羋姓已經半蠻化了,只有楚國確實有明德,如果周朝衰亡,那楚國必然會興盛起來。姜姓、嬴姓和楚國的羋姓,他們實際上與姬姓交相更替稱雄交鋒。姜姓是伯夷的后代,嬴姓是伯翳的后代。伯夷能禮敬神靈來輔佐堯,伯翳能使百物各得其宜來輔佐舜。他們的后代雖然都沒有失掉祭祀先祖,卻沒有興盛的,看來周朝的衰亡將要來臨了。”
桓公說:“謝國西面的九州,怎么樣?”史伯回答說:“那里的百姓雜沓貪婪而且殘忍,不能接近他們。只有謝國和郟地之間的國家,他們的國君奢侈驕橫,百姓怠慢他們的君王,而且還不具有周室忠信的德行;如果更換國君而用忠信全面教導他們,那是很容易獲取這一地區的,而且可以長久役使下去。”
桓公說:“周朝真的將會衰敗嗎?”史伯回答說:“差不多一定要衰落敗亡了。《泰誓》上說:‘百姓所向往的,上天必定會遵從。’現在周幽王拋棄光明正大有德行的人,卻喜歡任用邪惡奸佞和愚昧昏庸的人;討厭賢明正直的人,而去親近愚頑鄙陋的人。排斥與自己意見不一致的正確主張,采納與自己相同的錯誤說法。其實只有使不同變得和諧才能生成萬物,盲目同一就不能后繼發展。把其他不同的東西加以協調平衡才叫和諧,所以才能豐富發展而使萬物歸于統一;如果用相同的東西再去添加相同的,那么用盡了之后就被拋棄了。所以先王把土和金、木、水、火相配合,從而生成萬物。因此調配出了五種滋味以適合人的口味,強健四肢來保衛身體,調和六種音律使它悅耳動聽,端正七竅來為心所役使,協調身體耳、目等八個部位使人能完成整體動作,建置九種內臟以樹立純正的德行,合成十種官爵等級來訓導百官。于是產生了千種品位,具備了上萬方法,計算成億的事物,經營萬億的財物,取得萬兆的收入,采取無數的行動。所以君王擁有了九州遼闊的土地,取得收入來供養萬民,用忠信來全面教化和使用他們,使他們能夠和諧安樂如一家人。這樣的話,就是和諧所達的極點了。于是先王從異姓的家族中聘娶王后,向四方各地求取財貨,選擇敢于直諫的人為官而去討論處理眾多的事務,努力做到和諧而不是同一。只有一種聲音就沒有可聽之處,內容單一就沒有什么文采,只存在一種味道就不能體現出美味的效果,事物單一就無法進行衡量比較。周幽王卻要拋棄這種和諧的法則而去與專擅同一。所以上天奪取了他的理智,他想不衰敗,能得愿以償嗎?”
【原文】
“夫虢石父讒諂巧從之人也,而立以為卿士,與剸同也;棄聘后而立內妾[1],好窮固也;侏儒戚施,實御在側,近頑童也;周法不昭,而婦言是行,用讒慝也;不建立卿士,而妖試幸措,行暗昧也。是物也,不可以久。且宣王之時有童謠,曰:‘檿弧箕服[2],實亡周國。’于是宣王聞之,有夫婦鬻是器者,王使執而戮之。府之小妾生女而非王子也,懼而棄之。此人也,收以奔褒。天之命此久矣,其又何可為乎?《訓語》有之曰:‘夏之衰也,褒人之神化為二龍,以同于王庭,而言曰:‘余,褒之二君也。’夏后卜殺之與去之與止之,莫吉。卜請其漦而藏之[3],吉。乃布幣焉而策告之,龍亡而漦在,櫝而藏之,傳郊之。’及殷、周,莫之發也。及厲王之末,發而觀之,漦流于庭,不可除也。王使婦人不幃而噪之,化為玄黿[4],以入于王府。府之童妾未既齓而遭之,既笄而孕[5],當宣王時而生。不夫而育,故懼而棄之。為弧服者方戮在路,夫婦哀其夜號也,而取之以逸,逃于褒。褒人褒姁有獄[6],而以為入于王,王遂置之,而嬖是女也,使至于為后而生伯服[7]。天之生此久矣,其為毒也大矣,將使候淫德而加之焉。毒之酋臘者,其殺也滋速。申、繒、西戎方強[8],王室方騷,將以縱欲,不亦難乎?王欲殺太子以成伯服,必求之申,申人弗畀,必伐之。若伐申,而繒與西戎會以伐周,周不守矣!繒與西戎方將德申,申、呂方強,其隩愛太子亦必可知也[9],王師若在,其救之亦必然矣。王心怒矣,虢公從矣,凡周存亡,不三稔矣!君若欲避其難,其速規所矣,時至而求用,恐無及也!”
公曰:“若周衰,諸姬其孰興?”對曰:“臣聞之,武實昭文之功,文之祚盡,武其嗣乎!武王之子,應、韓不在,其在晉乎!距險而鄰于小,若加之以德,可以大啟。”公曰:“姜、嬴其孰興?”對曰:“夫國大而有德者近興,秦仲、齊侯,姜、嬴之雋也,且大,其將興乎?”公說,乃東寄帑與賄[10],虢、鄶受之,十邑皆有寄地。
【注釋】
[1]后:指申后,周幽王的王后。內妾:指褒姒。
[2]檿(yǎn)弧:山桑木做的弓。箕服:箕草編的箭囊。
[3]漦(chí):滲流;魚或龍之類的涎沫。
[4]厲王:周厲王。幃:裙正面的一幅。黿(yuán):俗稱癩頭黿。
[5]既齓(chèn):古同“齔”,謂乳齒換盡。笄(jī):古時女子十五歲舉行笄禮,盤發插簪,表示成年。
[6]褒姁(xū):人名。
[7]嬖(bì):寵愛。伯服:周幽王與褒姒所生的兒子。
[8]繒(zēng):姒姓古國,在今河南方城一帶。西戎:古代西北戎族的總稱。
[9]畀(bì):給與。隩(ào):古同“奧”,深。
[10]帑(nú):古同“孥”,妻子兒女。亦指財產。
【譯文】
“那虢石父是個挑撥離間、巴結奉承、巧于媚從的人,幽王卻立他為卿士,這是專門喜歡同一;拋棄了聘娶的王后而立內妾褒姒,這是喜歡鄙陋無識而頑固的人;把侏儒、駝背置于身邊取樂,這是親近愚頑昏暗的人;使周朝的法制不能昭明,而且一切聽從女人的話行事,這是在任用邪惡奸佞挑撥是非的人;不任用卿士,卻寵信任用妖言惑眾的讒佞小人,這是行為暗昧啊。這些處理事務的做法,都是不能夠使國家長久的。而且周宣王時就曾有一首童謠說:‘山桑木弓,箕草箭袋,實則要滅亡周朝。’那時宣王聽到后,正巧有一對夫婦在賣這種弓箭器物,于是就派人把他們抓來想殺掉。這時王府里有小妾生了個女孩而不是周王的孩子,她因為害怕而拋棄了女嬰。那對夫婦撿到了女嬰后逃亡到了褒國。這是上天早已安排很久了的事,又怎么能夠改變它呢?《周書·訓語》上說:‘夏朝衰亡的時候,褒國的神變成兩條龍,同時聚居于王庭,并且說道:‘我們是褒國的兩位君王。’夏王占卜的結果是殺掉兩條龍,或是放走或是留下它們,都不吉利。夏王又占卜后,請人把龍的唾液貯藏起來,結果吉利。于是就陳列玉帛,用簡策書寫告訴龍,龍跑了可是唾液還在,夏王就把它用精致的木匣貯藏起來,傳送到郊外祭祀它。’到了商代、周代,都沒有打開過。到周厲王末年,打開來一看,唾液便流到了庭前,清除不掉。周王叫婦人不穿下衣裙正面的一幅而歡叫呼喊,結果唾液變成了一只黑黿,進入了王府。王府里有一個還未換盡乳牙的童妾就遇上了它,等她十五歲舉行笄禮以后竟然懷孕了,到宣王當政時生下了嬰兒。沒有丈夫卻生了孩子,所以婢妾害怕便拋棄了嬰兒。賣弓和箭袋的一對夫婦正在路上受到追殺,夫婦可憐那女嬰夜里啼哭,就撿了她躲藏起來,逃亡到了褒國。褒國的褒姁犯了罪,就把褒姒獻給了周王,隨后周王便赦免了褒姁,而且還十分寵愛褒姒,就立她為王后而生了伯服。上天降生這個禍害已經很久了,她的毒害夠大了,就要趁周王失德而留下這個女子。正所謂那毒性厲害的醇酒遇到臘肉,它害人的速度就越發快了。申國、繒國和西戎正強盛,而周王室正騷亂不安,此時幽王還要放縱私欲,王室想不衰敗不也是很難嗎?幽王想要殺掉太子宜臼而改立伯服,肯定要求申國交出太子,申國不給,幽王一定會去討伐申國。如果幽王去討伐申國,繒國與西戎就會聯合起來攻打周幽王,周王朝就保不往了。繒國與西戎正想借機報答申國,而申國和呂國此時也正強盛,它們深愛太子也是可以預料的。幽王的軍隊如果攻打申國,呂國去救援申國也是必然的。幽王心中因此憤怒了,虢公一定會順從他,周朝的存亡,看來不出三年了。您如果想逃避這場災難,要趕快考慮好逃亡的地方,等到災難來臨才去想辦法,恐怕就來不及了!”
桓公說:“如果周朝衰敗的話,各個姬姓的諸侯中哪個會興盛?”史伯回答說:“我聽說,周武王確實發揚了周文王的功德,文王的福祚竭盡了,應該是武王繼承吧!武王的兒子,應侯和韓侯已經不在了,那就應該是晉國了吧!晉國地勢險要,和它接鄰的都是小國,再加上修行德政,就可以大大開拓疆土。”桓公說:“姜姓和嬴姓諸侯中哪個會興盛?”史伯回答說:“國土廣大而且有德義的國家差不多都能興盛,秦仲和齊侯,是姜姓和嬴姓中的俊杰,又是大國,恐怕他們該興盛了吧?”桓公聽了很高興,于是就向東寄放妻兒和財貨,虢國、鄶國果然接受了,甚至周邊十邑之內也都有了桓公寄放財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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