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文仲如齊告糴

【原文】

魯饑，臧文仲言于莊公曰[1]：“夫為四鄰之援，結諸侯之信，重之以婚姻，申之以盟誓，固國之艱急是為。鑄名器，藏寶財，固民之殄病是待[2]。今國病矣，君盍以名器請糴于齊！”公曰：“誰使？”對曰：“國有饑饉，卿出告糴，古之制也。辰也備卿，辰請如齊。”公使往。從者曰：“君不命吾子，吾子請之，其為選事乎？”文仲曰：“賢者急病而讓夷，居官者當事不避難，在位者恤民之患，是以國家無違。今我不如齊，非急病也。在上不恤下，居官而惰，非事君也。”文仲以鬯圭與玉磬如齊告糴[3]，曰：“天災流行，戾于弊邑，饑饉薦降，民羸幾卒，大懼乏周公、太公之命祀，職貢業事之不共而獲戾。不腆先君之幣器，敢告滯積，以紓執事；以救弊邑，使能共職。豈唯寡君與二三臣實受君賜，其周公、太公及百辟神祇實永饗而賴之[4]！”齊人歸其玉而予之糴。

【注釋】

[1]臧文仲：魯國的卿，名辰。

[2]殄（tiǎn）：消滅。

[3]鬯（chàng）圭：祭祀宗廟時用的名貴的器具。玉磬：宮廷演奏雅樂時用的一種樂器。糴（dí）：買入米糧，求購糧食。

[4]周公：魯國始祖。太公：齊國始祖。

【譯文】

魯國發生饑荒，臧文仲對魯莊公說：“與鄰國結好求得援助，取得諸侯的信任，依靠婚姻關系來加強它，重申盟約誓言來加以鞏固，這是為了應對國家危難。鑄造鐘鼎寶器，貯藏珠玉財物，乃是為消除百姓的疾苦。現在國家遇到困難了，國君為何不抵押鐘鼎寶器向齊國請求買入糧食呢？”莊公說：“派誰前去呢？”臧文仲回答說：“國家遇到饑荒而由卿大夫外出求購糧食，是古代的制度。臣充列卿位，請派臣去齊國。”于是莊公派遣臧文仲前往齊國。臧文仲的侍從說：“國君沒有指派你去，你卻主動請求前往，這不是自己挑選苦差事去做嗎？”文仲說：“賢明的人應該爭先擔當危難而謙讓平易的事務，為官者應該敢于任事而不逃避危難，在高位者應該體恤百姓的憂患，這樣國家才能安定。如今倘若我不主動請纓去齊國，就不是爭當危難了。處于上位而不體恤百姓，當了官卻又懶于理政事，不是侍奉國君的臣子所該做的。”臧文仲來到齊國后，用名貴的鬯圭和玉磬向齊國求購糧食，說：“天災流行，殃及敝國，饑荒又降臨到人民中間，百姓瘠瘦羸弱，生命受到威脅。對周公、太公的祭祀無法保證，給王室的貢品也難以操辦，我們國君很擔心因此而獲罪。所以不敢再珍惜先君的寶器，請求交換貴國積余的陳糧。這既可減輕貴國管糧人的負擔，也能解救敝國的饑荒，使我們能擔當向王室朝貢的職守。不但我們的國君和臣子能領受到貴國國君的恩惠，就是周公、太公和天地間的所有神祇也能依靠這些糧食繼續得到祭祀。”齊君于是把糧食借給了魯國，并退還了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