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匈奴人的河流

曠野空靜

生活微涼

他在河西

背對人生

常年默對——祁連雪峰之清涼

一只只石羊緩慢轉身

愛在星宿眼底睡眠

身懷幾座蒼涼綠陰

我的身影

孤獨中和她流經同一方向

在稀疏的樹林

在河西走廊

在一個人的胸膛上

一絲無法說出的漫長秋陽

在匈奴邊疆

祁連磨臍山草原

流水推動祁連山中石磨

春夏秋冬四季不停

磨出清涼雪、雪白云、花香、鳥鳴

松濤、風的呼喚、綠草甸

一如人世

在看見和看不見時

時時向前

一直和命運拼搏、較勁

祁連山：扎西家的三次搬遷

三千米之上童年，在磨臍山腰

石頭磊窩棚

拋石繩，神仙，動植物，牛糞餅，馬鞍，木柵欄門

還在山中

搬遷時交給了祁連雪山、交給了云朵

交給了鳥鳴、交給了清風

交給了松林，交給了露水

一輛廢舊摩托車

把鑰匙托付給門頂

鎖住山中日子

留下青草、野雞、獺鼠……

石頭老年斑、融金落日、星晨暮色

曾經故鄉

故鄉就是行云流水祁連

故鄉就是涂滿綠色磨臍山

西溝頂

立于西大灘草原西溝頂

我背靠棉花云、樟子松林、雨水沖白小徑

一只蝗蟲馬達被寂靜沒收

玉喜堪兆寺前一頂頂帳篷

不甘落后甲蟲

也打出一頂白蘑菇

煨桑輕煙漫過草原、帳篷、白塔、西大灘、漫漫走向

松林

等待摸頂的藏族信眾

貼著草皮、擁抱山河

在活佛的影子里尋找自己和力量

牛角號和經幡指引

我突然好像看到眾生

今生、來世和短暫的幸福

隱居祁連毛毛山

說到隱居，我就想到遠方母親

同行妻子，問如此偏遠

馬場村居民日常零星用品如何購買

有我這么多隱居者

寂靜山林和草原

會成什么模樣

擠入太多人間煙火和氣息

還是放棄幻想

還是讓這里鮮有人跡

還是讓這里繼續封閉

還是讓這里遠離塵世

還是今天觀暮晚落日把白牦牛和牛群趕進夏營地

還是明早看晨起鳥鳴把露水和鮮花灑遍陽光草尖

很久之后，我不在重來

深陷回憶

牡丹謠

牡丹花紅得

跌破

西夏寺院

牡丹花白得

喝醉的故鄉

看見月亮的酒碗

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

一朵紅、兩朵白、三朵紫

胭脂、雪、牡丹

丁酉年孟夏西郊公園梨花記

是雪，掛在樹上

是云，疊落濕地

春風無力撿起月光

蜜蜂偷走花蕊暗香

暮色中匆匆行走之人

照亮心中孤寂

突然愛上這美好人間

愛上四月、五月

愛上闖進梨園的羞怯媳婦

遠遠祁連山

頭頂梨花，越來越白

草原上

當我們準備愛這個世界時

先從這片草原和自己靈魂開始

如果愛這個世界

要愛甲蟲、野花、溪水、桑煙、經幡、寺院

如果要放棄這個人世

就從放棄愛開始

返回群山之顛

有時候，生活突然按住我的頭

他讓我把腳步慢下來

或停駐

讓我看一只麻雀如何飛進秋天

聞花香悄悄彌漫

河流緩緩進入人煙

讓我返回故鄉深處

返回群山之顛

金銀花守護的莊門

金銀花守護的莊門，塌了

風撕走了半張挽聯

因它積蓄了太多的眼淚和雨水

兩年前，我們的父親遠走天堂

我們和金銀花是如此孤單

孤單到常常無法支撐自己

通往南山堡子路

荒草四溢，黃葉鋪地

毛桃、杏子腐朽氣息

是我喜歡的氣息

穿過秋天、穿過蘇家坪、穿過塵埃

院子里、莊墻上、瓦楞間擠滿冰草

掛在西墻上的犁鏵、連枷、背篼

落慢灰塵

野菊花，水井，花園一直還在等著父親

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