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漫步不忍池畔,
淡月溶溶,蓮荷殘折,
怎堪不墜相思淚。
獨坐長酡亭飲冷酒,
怎比你我戀住江,
長飲如夢之甘泉。
豈知“永恒”不永恒,
秋風一度便坍塌,
花姿已凋零,
人面不復存。
幾時依欄桿,
你俯首摘采荷,
葉上寫情歌,
啊,歌詞已忘卻。
注釋:
不忍池,在東京上野公園內,以多荷而著名。
長酡亭,不忍池畔一酒家名。
住江,即大阪住吉區之住江町,詩人相戀之所。
【賞析】
作為“星堇派”的主宰人,與謝野鐵干是謳歌藝術至上和戀愛至上的浪漫主義詩歌的領袖。此詩是一首寄托詩人對于愛人無盡思戀的情詩。
全詩共分四節,前兩節各三行,后兩節各四行,結構勻稱、整齊。前后四節各自獨立又層層遞進,情感表達上步步深入而且渾然一體。每一節都有相對獨立的氛圍、情境與意象,每一節又為下一節的出場做了鋪墊,每一節也都是在上一節的基礎上更加強烈地抒發出詩人濃濃的思戀之情。
荷花,花葉清秀,花香四溢,泌人肺腑,有迎驕陽而不懼、出淤泥而不染的氣質,所以荷花在人們心目中是真善美的化身、吉祥豐興的預兆,是佛教中神圣凈潔的名物,也是友誼的種子。由于“蓮”與“憐”音同,所以中國的古詩中有不少寫蓮的詩句,借以表達愛情。如南朝樂府《西洲曲》:“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蓮子”即“憐子”,“青”即“情”。這里是實寫也是虛寫,語意雙關,采用諧音雙關的修辭,表達了一個女子對所愛的男子的深長思念和愛情的純潔。晉《子夜歌四十二首》之三十五:“霧露隱芙蓉,見蓮不分明。”霧氣露珠隱去了荷花的真面目,蓮葉可見但不甚分明,這也是利用諧音雙關的方法,寫出一個女子隱約地感到男方愛戀著自己。在本詩中,詩歌開篇第一節便勾勒出這樣的一副畫面: 日漸黃昏,詩人漫步于湖邊。月亮掛在天上,隔著淡淡的云霧,很是朦朧。就在這樣略顯幽暗、略帶憂傷的氛圍里,詩人望見了湖中的“蓮荷”已是“殘折”,憂傷的情緒油然升上心頭,不禁想起了自己心中深愛的戀人如今卻已不在身邊,一股強烈的思念之情瞬間轉化為淚水涌了上來。此刻,這止不住的淚水并不在詩人的眼中滾動,而是流淌于詩人那顆情系戀人的心中。
接下來的第二節里,詩人又描繪了另一個情景: 詩人孤單單一個人坐在亭中獨酌悶酒。“怎比你我戀住江,/常飲如夢之甘泉。”獨自一人,酒是冷的,心也是冷的。此時的孤寂,此時的思戀,都令詩人的心寒如冷酒。詩人回想起從前與自己的戀人相會的老地方,往昔的快樂時光立即浮現眼前,幾多歡笑、幾多溫馨、幾多纏綿、幾多幸福如今竟已都成為不可再現的過去,怎能叫人不懷念?這種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甜美的大夢,雖然已經逝去,雖然有些虛幻,但其中的美好卻叫人念念不忘,戀戀不舍。
誰能想到曾經深信過的愛情已成往事,所謂的“永恒”也有盡頭。詩人在第三節中將自己對于“逝去”的慨嘆與感傷注入“花姿已凋零,人面不復存”兩句。其中的“花姿”、“人面”會讓人想到“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無奈,但在這首詩里,“凋零”、“不復在”則將情緒引向了訣別般的絕望與哀傷。在詩歌的最后一節,詩人展開了聯想——某個時候,當自己的戀人“依欄桿”采荷花之際,方才發現了荷花葉的上面早已寫滿了詩人真摯的愛意。前三節對于“逝去的愛”的憂傷與懷念,在這一節內全部轉化成了詩人對于戀人的無盡的愛,這也正是詩人所推崇的“戀愛至上”的生動體現。
(朱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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