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馬呀海馬，奔馳不停，

披著白綠色的馬鬃；

一會兒你柔和溫馴，

一會兒又頑皮放縱。

在上帝寬廣的牧場上，

暴烈的龍卷是你的食糧，

上帝練得你愛跳愛蹦，

盡情馳騁，自由奔放。

我愛疾奔如飛的你，——

顯示著你傲視一切的威力，

散亂著又長又密的鬣毛，

全身冒著汗和蒸汽，

向海岸猛烈沖擊、進迫，

一聲長嘶迸發出歡樂，

蹬得海岸蹄聲轟響，

接著——散成一天飛沫！……

(飛白譯)

【賞析】

《海馬》好像是一首謎語詩。

“海馬”是什么？詩中的形象顯然不是海洋中那種馬首龍尾、身長不過數寸的魚類，而是神話中海神統率下的馬群。詩人顯然是懷著欣賞和喜愛，恣意揮灑筆墨，把海馬自由的性情和狂放的姿態描寫得栩栩如生，而且一切都符合“馬”的特征，——當然，不是凡馬，而是神馬，昂首投足都帶有神馬的氣韻。

然而“海馬”指的并不是馬，一開始，詩人就用“白綠色的馬鬃”對謎底作了暗示；直到最末一行中，海馬轟然“散成一天飛沫”，才揭露了謎底——原來寫的不是馬而是浪。令人感嘆的是，當謎底亮明的一瞬間，海浪本身也就無影無蹤了！

《海馬》又是一首海景詩。

現在當我們知道“海馬”是海浪之后，重讀這首詩，意趣又不同了。如今海馬的奔馳跳蹦，為我們構成的已不是馬的姿態，而是洶涌動蕩的一幅海景。有趣的是，詩人寫海馬的所有詞句，用在描繪海景上又是那么貼切，可稱句句雙關。在第二節里，海馬的猛烈沖擊現在化成了驚濤裂岸的壯觀場面，使人如聞其聲，如歷其境，不愧為寫海景的一絕。

然而，《海馬》還是一首象征詩。

丘特切夫經常把宇宙看作一片混沌的海洋，把思想看作翻騰的海浪，永遠不能平靜，永遠不斷地漲落，正如那不安的靈魂。這首詩中流動變幻、自由奔放，時而猛烈進迫，時而消散無蹤的海馬——海浪形象，不就象征著詩人翻騰的思緒、不安的靈魂嗎？而且，“海浪”和宇宙的海洋是融成一體的。在我們眼前，是整個茫茫宇宙在洶涌，在動蕩；是生命在消散之前作最后的挺進并達到歡樂的高潮，奏出了一支雄奇悲壯的歌。這就是《海馬》的復義性的象征效果。

(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