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魯提轄拳打鎮關西

上一章講到史進對獵戶向官府通風報信一事毫不知情，在史家莊邀請強盜們共度中秋時被官府重兵包圍，導致自己和三個強盜頭領一樣，成了朝廷通緝的要犯。情急之下，他們四人該如何脫身？而史進接下來又會遇到什么事情呢？

這三位山寨頭領都是講義氣的人，他們怕連累史進，要去自首，然而史進并非貪生怕死之輩，便勸住了三人。細細思量之后，史進向那縣令喊話，假稱家里并沒有強盜，讓他們趕緊撤兵。誰知那個去告發的獵戶卻拿出了山寨頭領寫給史進的書信，史進頓時啞口無言。

史進思索片刻，計上心來。他說自己一會兒就將強盜們押解過來，穩住了莊外的官兵，然后吩咐家丁立刻把莊內的值錢物品全部打包，緊接著便一把火燒了后院。官兵們一看后院起了火，紛紛向后院涌去。隨后，史進又放火燒了中堂，并將大門打開，大喊一聲，與三位山寨頭領沖出門外，殺出了一條血路。縣令和眾士兵早已各自逃命去了，史進與陳達四人一路來到少華山的山寨內。

深閱讀　史進俠義，但不魯莽，是個心思細膩的人。他在危急時刻的這番策略，展現出他的靈活機敏和強大的心理素質。

史進在山寨內住了些日子，便想去找師父王進，于是向三位山寨頭領告別。三位頭領苦留不住，只好幫史進打點好隨身帶的物品、銀兩。就這樣，史進一路朝延安府奔去。史進一人走了大概半個多月，終于來到了渭州。他在城里找了一個茶坊坐下，詢問茶坊老板是否認識王進。這時，一個圓臉大耳、滿臉絡腮胡、身長八尺的大漢昂首挺胸走了過來。此人是城里的一個提轄，名叫魯達。

深閱讀　魯達豪爽的性格特征通過作者精彩的外貌描寫，生動形象地呈現了出來。

史進見魯達也是當官的，料定他知道王進的下落，于是和魯達攀談起來。魯達見史進雖然年少，卻一臉正氣，對他產生了好感，也樂意和他交談。

當魯達聽少年說自己是王進的徒弟時，立刻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九紋龍”史進，頓時異常高興，忙跟史進說道：“王進不在渭州城里，他在延安府那邊。”然后，魯達又盛情邀請史進跟他去喝酒。得知王進不在城里，史進有些失望，但能夠認識魯達這樣豪爽的人也是一件快事，便答應了魯達的邀請。

可巧在路上，二人遇到了以前曾教過史進武功的李忠。李忠綽號“打虎將”，如今卻頗為落魄，只能在街頭賣膏藥謀生。魯達請李忠一起去喝酒，李忠忙著做生意，想等膏藥賣完再去。魯達不耐煩了，便去推圍在李忠身邊的人，嘴里罵罵咧咧：“快滾！不然看我怎么揍你們！”買藥的人被嚇得魂飛魄散，四散而逃。

深閱讀　魯達是個暴脾氣，由此處就可看出一二。作者通過直接的語言描寫展現了魯達風風火火的性格，對買藥人的神態、動作描寫，將魯達暴躁的性格特點襯托得更加生動鮮明。

買藥的人都被趕走了，無奈之下，李忠只好跟著魯達他們去喝酒。三個人找了一家酒樓坐下，好酒好菜要了一桌，邊吃邊談些閑話，說些槍法。正在此時，忽聽到隔壁有人在哭，魯達十分生氣，覺得這哭聲大煞風景，攪擾了他們的興致。于是他把碗筷、盤子通通砸到地上，并喊來了店小二。

魯達怒問店小二：“我們兄弟在這里喝酒，酒錢又不會少給你，憑什么讓人在隔壁哭，打擾我們的好心情？”

店小二忙賠不是道：“大爺別生氣，這哭的人是賣藝的歌女，并不是我們專門請過來的人。”

魯達十分好奇，就讓店小二把哭泣的女子帶了過來。不久，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子和一個年近六十的老人被帶了進來。那個女子長得有些姿色，只是十分憔悴，眉頭緊鎖，雙目含淚，似有萬千委屈無處言說。

那女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然后和老人一起拜見了魯達等人。魯達問她為何哭哭啼啼。女子說自己是外鄉人金氏，被號稱“鎮關西”的鄭大官人強搶做妾，如今又被趕了出來，她不僅沒有得到一絲補償，鎮關西還追著她要三千貫錢。她只好和父親在這家店里唱些曲子掙錢，可是今天客人不多，錢賺得很少，眼看著還錢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她十分擔心，所以悲從中來，才傷心哭泣。

魯達聽完大怒：“我呸！什么鄭大官人，不過是個殺豬的屠戶罷了！我今天就把那家伙打死，為民除害！”說完，他順手掏出五兩銀子交給金氏父女留作路費，又覺得太少，就向史進和李忠借錢。史進掏出十兩銀子交給魯達，說不用還了。李忠則摸了二兩銀子出來。魯達嫌少，一邊嚷道：“也是個不爽快的人！”，一邊將史進的十兩銀子遞給金氏父女。金氏父女接過銀子，再三感謝，這才離開。

魯達回身把二兩銀子丟還給李忠，然后繼續坐下喝酒。第二天一大早，魯達就來到金氏父女住的旅店，讓父女二人離開。店小二因為受了鎮關西的吩咐，想上前阻撓，結果被魯達一巴掌打得直流鼻血。魯達氣憤不過，隨后又補了一拳，直接打掉了店小二的兩顆門牙。店小二嚇得躲了起來，魯達怕自己離開后店小二會再去阻攔金氏父女，就在店里呆了足足四個時辰，估計那對父女走遠了，這才去找那綽號叫“鎮關西”的鄭屠。

鄭屠一見魯達過來，忙上前迎接，又是搬凳子，又是賠笑臉。魯達大聲說道：“我家主人要十斤精肉，切成臊（sào）子，不能有半點兒肥肉！”鄭屠笑嘻嘻地連連答應，并且親自動手切給魯達。這十斤精肉，鄭屠切了一個時辰左右才切完，直累得腰酸背痛。誰知魯達又說：“我還要十斤肥肉，也要切成臊子，不能有半點兒精肉！”鄭屠很驚訝，忙問：“提轄大人，這臊子只有精的，沒有肥的，提轄要肥臊子做什么？”魯達立刻瞪圓了眼睛，怒聲說道：“主子要的，誰敢問！要你切你就切！”鄭屠雖有不滿，卻不敢再多言半句，就這樣他切了一上午，才把十斤肥肉切完。

鄭屠滿以為魯達會滿意，結果只聽魯達又說道：“再給我來十斤豬軟骨，要剁碎了，不能有肉在上面！”鄭屠聞言有點兒明白過來，魯達其實是在找事，于是笑問道：“提轄大人是在戲弄我嗎？”魯達一聽，頓時冷笑道：“不錯，我就是在戲弄你！”說著，他抓起那兩包臊子就往鄭屠臉上扔去，頓時如同下了一場肉雨。這鄭屠再也忍不住怒火，隨手抓起肉案上的一把剔骨尖刀，向魯達刺來。

鄭屠哪里是魯達的對手，魯達一腳就把他踢翻在地，隨后把腳踏在鄭屠的胸脯上，提著醋缽子大小的拳頭罵道：“一個殺豬的屠戶，竟敢強搶民女！”說完，魯達一拳打在鄭屠鼻子上，直打得鄭屠嘴里好像開了一個醬油鋪，酸的、咸的、辣的，各種味道一齊涌上來。魯達不解氣，又一拳打在鄭屠眼眶上，鄭屠頓時感覺眼前像開了一個染坊，紅的、黑的、紫的，各種顏色一齊呈現在眼前。鄭屠忙求饒，魯達卻不依，又一拳打在鄭屠太陽穴上，鄭屠腦子里一片轟鳴，腦子里仿佛開了一個水陸道場，磬（qìng）兒、鈸（bó）兒、鐃（náo）兒，各種聲音一齊響了起來。

深閱讀　這段打斗場面的描寫極為精彩，以各種味道、顏色、聲音的比喻來形容鄭屠被打的感受，在味覺、視覺和聽覺上給讀者帶來如臨其境般的閱讀體驗。

三拳過后，這鄭屠口中只有出的氣，沒了進的氣。魯達知道鬧出了人命，便想逃走，于是一邊走一邊回頭指著鄭屠罵道：“好你個小子，還裝死！看我以后再來收拾你！”

深閱讀　鄭屠其實已經被魯達打死了，他之所以說鄭屠裝死，是為掩人耳目，便于逃跑。

回到家后，魯達趕緊收拾財物，一溜煙地從南門逃走了。果然不出他所料，當天他就因為三拳打死了鄭屠，成了被通緝的犯人。

魯達急匆匆逃離了渭州，后來到了代州雁門縣，卻發現這個地方也不安全。沒想到被他救下的金氏父女就住在此處，三人竟再次相逢。原來那金氏女子逃離渭城后，嫁給了雁門縣當地的一個大財主趙員外。那趙員外也愛功夫，聽金氏說了魯達的俠義之事后，對魯達仰慕萬分，只可惜一直未能謀面。

這金氏父女見恩人到來，非常高興，不僅帶魯達回家，還好酒好菜款待魯達。

到了晚上，趙員外聽說家中住進來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十分生氣，便帶人來捉魯達。當他得知這個男人正是自己一直想見的俠客魯達時，簡直欣喜若狂，忙宴請魯達，把魯達當作特別尊貴的客人來款待。

深閱讀　由此可以看出，在當時的社會，人人都渴望仁人志士能站出來為百姓鏟除惡霸、伸張正義。在趙員外眼中，魯達就是正義的化身，因而他對魯達仰慕至極。

魯達在趙員外家住了一些時日，可是官府通緝得緊，金氏父女怕恩人被官府抓去，就勸魯達逃走。趙員外提議魯達去五臺山出家以躲避官府的追捕，魯達欣然同意。

第二天，兩人就上了五臺山，趙員外給山上的寺廟送了些禮，懇請廟里收留魯達。長老覺得魯達雖然長相兇惡，但內心善良，可以出家。長老給魯達剃度，并賜他法號“智深”，希望他有智慧、會思考，能遵守佛家的三皈五戒。可率性慣了的魯達根本無法遵守這些清規戒律，他在廟中不但每日吃肉、喝酒，喝醉后還會在佛像前撒尿。他的荒唐行為惹得眾人不滿，大家紛紛去長老面前告狀。長老卻不聞不問，任由魯智深胡來。后來，魯智深又下山去買酒，喝醉后回廟里鬧事。他打壞佛像，還把數十位僧人打得人仰馬翻，惹惱了眾僧，最后被長老用一封推薦信客客氣氣地趕了出去。

深閱讀　魯達是性情中人，不守清規戒律也是他的本性使然。此處敘述也說明了他離開寺院的原因。

名師賞讀

俠義精神之所以被人贊頌，是因為俠之大者，關心百姓疾苦，敢于為民請命，魯達就是有著這種俠義精神的人。他在酒樓遇到一個賣唱的女子金氏，得知她被鎮上的屠夫鎮關西欺辱，就怒發沖冠，替金氏伸張正義。魯達并非完人，他脾氣暴躁，三拳打死了鎮關西。但總體來說，他是個正義的俠士，即使因為金氏而被迫逃亡，他也無怨無悔，他的精神值得人們歌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