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棋不可悔
說來慚愧,我是上了大學才逐漸對中國象棋感興趣的。學習委員王涌能下一手好棋,成了我的啟蒙老師。乍下棋時,王涌就講:臭棋才悔棋,輸了就再擺,落子則無悔。
讀書下棋,四年一晃而過。1990年夏天的畢業分配前夕,我們終于感到也如命運棋盤上的棋被挪來挪去。離校的頭一天晚上,我們拿到派遣證。同學們大部分回原籍,有的同學就嚶嚶地哭起來。我留京的美夢破滅了,一種失落感使淚水也不由得淌出來。這時王涌說:“咱們今晚不睡了,過最后一把棋癮,分個高低……”
擺起棋盤,定好規矩,我和王涌就殺得車仰馬翻。從深夜一直玩到了清晨,大戰二十盤不分勝負。最后的第二十一盤棋,經過一番拼殺換子,王涌剩下雙炮一卒,我尚有一車一馬,勝利在望,我頓時樂不可支。
緊接著王涌拱卒,我毫不猶豫地飛相想吃卒。就這么一剎那,我發現王涌的炮打我的悶宮。
我猛然驚醒,棋錯了,伸手要撤回相來。王涌鄭重地說:“怎么,要悔棋?”一句話把我說得癱倒在床鋪上。
天已大亮,同學們開始淚流滿面地告別。
王涌送我上車,說:“兄弟,四年糊糊涂涂算是一盤棋,盡管我們忍受了一些委屈,但沒分出是輸是贏。悔棋是沒用的,棋道即人道,要學會等待時機。”說罷,王涌送我一本中國象棋譜,贈言道:“棋道精湛,人道亦然。”
走上社會后,我雄心勃勃地下海,結果賠了一筆錢;欲赴南方淘金又被嚴父阻攔住腳步。經歷了一番波折后,戀愛結了婚,生活剛剛平穩下來,不幸又患了肝病住進醫院,花了萬余元仍是病體懨懨。
我27歲的生日是在醫院度過的。那一日,我正半倚在床上輸液,有護士喊:“16床,電話。”我手舉著輸液瓶走進護士室,用頭和肩夾住話筒,頓時從話筒那邊傳來久違的聲音——呀,是王涌。
“老弟,身體好些嗎?”王涌問候道。
我禁不住哽咽起來,我向他簡單講了自己下海經商、外出闖世界和生活中的種種遭遇,并得知,王涌經過一番周折,考取了研究生。
在我生日之際,他打電話到我的單位,才知道我住進了醫院,并查到了醫院的電話號碼。很快,我們不由得又扯到象棋,他說:“還記得我給你的贈言嗎?”
我說:“咋不記得,棋道精湛,人道亦然。可是……我這棋也忒不好了,棋步不順,點兒也太背,沒升官沒發財,還鬧了一場大病……”
王涌說:“好兄弟,同命運下棋,既需要等待,也需要你不屈不撓。是卒則勇往直前,是馬就奔騰四方。以前輸了,現在重擺,悔棋沒有什么用處。記住,機會總會出現的,擺好陣勢,養精蓄銳,明天就有可能打它悶宮……”
我連連點頭稱是。放下電話,我已是雙目潮濕。
三個月后的今天,我一邊同病魔頑強地斗爭,一邊讀書寫作聊以打發難挨的時光。我書桌上端放著一盒中國象棋,我常常感到自己艱難地行走在人生的大棋盤上,在同命運同自己同困難同不幸進行較量。
這中間有輸有贏,有喜有悲,但最使我欣慰的是,盡管時光難挨,我從未退縮過,也不再懊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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