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糊涂是境界
南懷瑾先生說:清朝名士鄭板橋,說過幾句很了不起的話:“聰明難,糊涂亦難,由聰明而轉(zhuǎn)入糊涂更難。放一著,退一步,當下心安,非圖后來福報也?!苯^頂聰明的人,不是故意裝糊涂,而是把自己性格中聰明的鋒芒收斂起來,而轉(zhuǎn)進糊涂,這就更難了。下一句話說待人接物,遇事退一步,把利益權(quán)位都讓給人家,心里很舒服,并不希望人家事后報答,只要當時心里舒服就好。
這是一種為人處世的境界,也是一種最大的個人修養(yǎng)。古代的有道之人,在不遇時,就“潛居抱道,以待其時”,如潛龍伏淵,韜光養(yǎng)晦,不顯山露水;一旦有機可乘,才施展身手,建功立業(yè),顯身揚名。而當他功成名就之后,又明白功高震主,懂得示弱守拙之道,有識之士往往選擇急流勇退,以明哲保身,保全名節(jié)。無論窮通,都不會張揚凌厲。明白中道中庸為人處事。
據(jù)說,“難得糊涂”是在山東萊州的云峰山寫的。有一年,鄭板橋到這里觀看古代書法,看這里風(fēng)景秀麗,一時流連忘返。
天黑了,不得已,借宿于一所山間茅屋。這家農(nóng)舍的主人,為一儒雅老翁,自命“糊涂老人”,而且出語不俗。他的室中陳列了一塊方桌般大小的硯臺,石質(zhì)細膩,鏤刻精良,鄭板橋十分嘆賞。
老人請鄭板橋題字,以便刻在硯背上。板橋認為老人必有來歷,便題寫了“難得糊涂”四字,用了“康熙秀才雍正舉人乾隆進士”的方印。
因硯臺上還有許多空白,板橋讓老先生寫一段跋語。老人便寫了“得美石難,得頑石尤難,由美石而轉(zhuǎn)入頑石更難。美于中,頑于外,藏野人之廬,不入寶貴之門也”。他用了一塊方印,印上的字是“院試第一,鄉(xiāng)試第二,殿試第三?!?/p>
板橋一看,大驚。方知老人是一位隱退的官員。有感于糊涂老人的命名,見硯背上還有空隙,他便也補寫了一段話:“聰明難,糊涂難,由聰明而轉(zhuǎn)入糊涂更難。放一著,退一步,當下心安,非圖后來報也。”
老人為什么自命“糊涂老人”?當然是對于官場和人世的風(fēng)云已經(jīng)看遍,有所悟而感發(fā)命名的。他以糊涂自命,也以糊涂自修。此情此景,讓大才子鄭板橋深有感悟,于是,靈感所至,寫出千古名言。
只有經(jīng)過生活的閱歷,經(jīng)過人世的風(fēng)雨,對人情世故有所體驗和感悟,方知人生之艱,為人之難。而要想完成一個人,做一個好人,則更是難上加難。面對世間的紛繁萬象,一個人如何安身立命?如何保持獨立人格和節(jié)操,同時又能保全自己,免遭不必要的禍患?這就是一門值得學(xué)習(xí)的學(xué)問了。而這個學(xué)問書本上沒有,別人告訴你,如果沒有切身體驗,也是學(xué)習(xí)不來的。所以,只有自己用心地生活,用心地感受。
不是你努力,你有才華,就一定能得到別人的認可,就一定能夠成功。一個人的成功,當然能力是基礎(chǔ),但更要別人的支持和機緣的際會。如果你有才有德,即便就是懷才不遇,沒人支持,也沒有機會,不要牢騷抱怨,不要仇恨生活和社會,或許原因不在此,而在于你的修養(yǎng)和為人處世能力的欠缺。古人說:“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人情練達皆文章”,就是說的通曉人情世故的重要性,而學(xué)問本身,一個人的綜合能力,有很大一部分在于此。無論你學(xué)識有多高,人品有多好,但為人處世不講方法,不懂圓融,很可能會為你前進的道路制造很多的障礙。
另外一方面,一個人有了成績,懂得節(jié)制自己,不得意忘形,而是注意守柔示弱,不到時機,不表現(xiàn)出自己的野心,不傷害到別人的自尊和虛榮心,同時保護自己,這個修養(yǎng)也十分重要。否則,成功也很快被人打壓下去。世情人心險惡之一面,也不能不清楚。
子曰:“寧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p>
春秋時代的寧武子,是衛(wèi)國有名的大夫。此人經(jīng)歷衛(wèi)國兩代的變動,由衛(wèi)文公到衛(wèi)成公,兩朝代完全不同,寧武子卻安然地做衛(wèi)國的兩朝元老,可以說算是一個有本事的人了。
開始,并沒看出他有多大的本事,多高的智慧,只是當國家政治上了正軌,他的智慧、能力、才具發(fā)揮出來。
但是有趣的是,到了衛(wèi)成公時,政治、社會等都進入混亂狀態(tài),情況也十分險惡,但寧武子還在朝,并參加了這個政治斗爭,自己也沒受到多大的影響。
那么,他是憑什么,這樣保持穩(wěn)立不倒呢?簡直是個“不倒翁”啊。原因是,他在“邦無道”時,故意表現(xiàn)得十分愚蠢魯鈍,好像什么都無知似的。這樣,別人認為他沒有野心,也沒有什么本事,起不到什么大事,危害不到自己,所以,不對他加以陷害。所以,他能夠保全生命,安而無危,但仍不失自己應(yīng)有的位置。能做到這一點,真是了不起啊。
所以,今天看來,他可不是一個安于現(xiàn)狀,茍且偷生之小人,也不是一個笨才,而是擁有生存的智慧。就是今天所說的“會干”。邦有道時,他施展自己的政治才能,一展身手,做出應(yīng)有貢獻;邦無道時,他韜光養(yǎng)晦,隱藏鋒芒,保全實力,假裝糊涂,盡力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所以,在客觀上,他不僅保全了實力,而且也以自己的行動做了自己該做的事,并不是碌碌無為中混日子的。實際對于國家,還是做了事的。所以,孔子給他下了一個斷語:“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笔钦f像寧武子那種聰明才智的表現(xiàn),有的人還可做到,但處于亂世那種愚笨的表演,就難以做到了??梢娛且环N極高的智慧了。
同難容易共享難,創(chuàng)業(yè)時期,往往可以同甘共苦,但到創(chuàng)下基業(yè)時,一同享樂就變得格外困難。而且,往往是功高震主,功高遭妒,歷朝歷代都難免此種現(xiàn)象,似乎已經(jīng)成了一個規(guī)律。究其原因,也許源于人性中自私的一面。而正因為如此,聰明人能看到人性的這個劣根性,從而在言行上加以注意,以免功高遭妒,遭恨,給自己帶來禍患。
但人都是愛慕虛榮的,一般人很難控制自己,做到得意不忘形難,做到急流勇退更難。所以這就不僅需要節(jié)制自己的欲望,更需要非凡的修養(yǎng)和智慧了。歷史上的那些善于保護自己,懂得功成身退的人,都顯示出比一般人都高的智慧。比如范蠡,功成泛于江河,選擇悠然自由的生活;張良幫劉邦打下江山后,就選擇辭官回鄉(xiāng);郭子儀和曾國藩屢建奇功,但小心謹慎,如履薄冰,謙退為上,明哲保身,以持盈保泰為人生宗旨,都體現(xiàn)出一種看透名利,不貪戀富貴,善于糊涂之道,以保全名節(jié)為上的高超智慧和深厚的個人修養(y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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