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上單于稽粥
稽粥 (yu育)是冒頓單于的兒子。文帝前元六年 (前174),冒頓單于死,稽粥繼位,號稱老上單于。
老上單于稽粥即位以后,漢文帝繼續采取和親政策。他把宗室翁主嫁予老上單于為閼氏,派宦官中行說 (hang yue航月)做翁主的師傅,隨嫁前來匈奴。中行說足智多謀,善于辭令,又是燕地人,家鄉靠近匈奴,比較了解匈奴的風土習俗,所以文帝命他輔佐翁主。中行說愛戀漢土,想到一別永無歸期,將要終生托于茫茫大漠。表示不愿擔負這份差使。但是,君命難違,朝廷強行督促上路。他說: “定要我去,必為漢朝生出禍患。”一到匈奴,中行說就投降了老上單于,并且深得老上單于的喜愛和信任。
漢與匈奴和親,往往贈送匈奴單于大宗禮物;翁主出嫁匈奴,也帶來許多衣帛食品。老上單于喜歡漢物,常愛不釋手。中行說對老上單于說: “匈奴還沒漢朝一郡的人口多,然而卻很強大,原因就在于衣食自給,不依賴漢朝。如果單于愛好漢物,變換習俗的話,那么漢朝不過破費2/10的財富,就會征服匈奴的全部人口。”老上單于深以為然,在中行說的策劃下,穿上漢服,專在棘草叢林中馳馬奔跑,使衣袴裂得破爛不堪,向部眾宣示漢朝絮繒不如匈奴的旃裘堅善; 又故意丟棄一些漢朝食品,表示比不上匈奴的奶酪甘美。
中行說教老上單于的左右學習數學知識和書寫技能,用以記錄、計算匈奴各部的人口和牲畜數量。從此,漢朝這方面的文化傳入匈奴,大大便利了匈奴的游牧安排和軍事布署。老上單于把中行說作為貼身近臣和得力謀士,讓他為自己出謀劃策。中行說每天陪伴老上單于,日夜向他講述各種利害關系,尤其是對漢關系。在與漢交往中采取什么措施,老上單于多聽從中行說的主張。漢文帝送給老上單于的書信,長為1.1尺,以“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開頭,然后才是正文。在中行說的策劃下,老上單于的回信長1.2尺,以 “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敬問漢皇帝無恙”開頭,然后才是正文,并且印封的長和寬都比漢朝的廣大,辭語也極為傲慢。這樣做的目的,是在氣勢上壓倒漢朝。
一次,老上單于接見漢朝使者,談起了各民族的風土人情。漢使認為匈奴的風俗輕賤老人,中行說逼問漢使:“漢俗壯者從軍,不是老人也省下肥美食品自己不吃,而送給上路的青年人嗎?”漢使點頭承認。中行說又問: “匈奴是兵牧民族,戰爭就是正業。老弱不能搏斗,把肥美食物讓給壯健。讓壯健保衛自己,這樣父子相保,民族不敗,怎么能說匈奴輕賤老人呢?”漢使說: “匈奴父子共臥同一穹廬,父死以后母為妻,兄死又以嫂為妻,缺乏禮節。”中行說反駁說:“匈奴的風俗是吃肉、喝奶、穿皮,逐水草轉移,遷徙不定。一旦危急,人人都可騎馬射箭; 一旦平安,各部就會安樂無事。約束直捷,容易實行; 君臣簡樸,可以長久。一國之政猶如一體。父兄死后,續取其妻,為的是保存和發展種姓,所以匈奴盡管也有混亂,但必定擁立宗種。漢朝雖然表面上不取父兄之妻,但親屬疏遠就互相殺伐,乃至政權易姓,原因正在于此。況且,禮義的弊病甚多,造成上下互相怨恨,而奢侈豪華的宮殿建筑又導致民力枯竭。漢人通過耕耘田地求取衣食,修筑城郭保衛安全,所以危急時不會攻戰,和平時則又疲于田作,永遠不懂軍事。你們這些長年居住在土室中的漢人啊,仔細想想吧,還振振有辭、喋喋不休呢! 可嘆你們楚楚衣冠,衣冠又能抵擋什么!”老上單于聽了中行說的雄辯,喜形于色,心里非常得意。漢使要繼續與中行說辯論,中行說不耐煩地說:“漢使不要多說了,還是回國認真照看一下給匈奴輸送的繒絮粟糧吧,讓朝廷保質保量就得了,辯論又有何用?如果所輸財物充備完美還罷了,否則的話,等秋天一到,匈奴騎兵的鐵騎將把漢境莊稼踏成碎沫。”
中行說的話集中反映了匈奴單于的意志。以單于為代表的匈奴上層統治者,非常熱衷于通過暴力向外掠奪。南寇漢境,東擊東胡,西敗月氏,都是為了搶占牧地或奪取財物。大月氏本是居住在敦煌(今甘肅敦煌)、祁連(今甘肅青海間祁連山)之間一個比匈奴強大的部落,被冒頓單于打敗以后,元氣大傷。老上單于即位,又親自率匈奴騎兵再次西攻月氏,與月氏王展開一場大戰。這場戰爭,匈奴對大月氏進行了毀滅性的打擊,月氏王被老上單于殺死,月氏的主體被迫向西遠遷①,一直越過了蔥嶺,少數不能行走的余眾殘存下來,含屈忍辱,局促于南山一帶自保,卑稱小月氏。老上單于滿載勝利品東歸,命人把月氏王的頭骨精琢細磨,制成酒器,作為引以自豪的傳國之寶,每舉行重大誓約,就用此器共飲血盟。月氏人抱恨西遷,則對匈奴恨之入骨。這件民族仇案,成為20多年后漢朝大地理學家張騫向西域探險的直接政治因素。
富饒廣闊的漢朝領土,更是匈奴經常寇掠的目標。盡管漢匈和親,約為兄弟,互不侵犯,但匈奴往往失約。漢文帝前元十一年 (前169),匈奴騎兵入侵隴西郡狄道(今甘肅臨洮)進行掠奪。漢文帝前元十四年 (前166),老上單于親自率領十四萬騎兵從漢朝西北邊境的朝那蕭關(今寧夏固原東南)入侵,擊殺了北地郡 (郡治今甘肅慶陽東北)的都尉,奪走大批民眾畜產。接著,又侵入彭陽 (今甘肅鎮原東南) 掠奪,命騎兵闖進安定郡行宮放火,燒毀了回中宮。老上單于又派偵騎徑達雍 (今陜西鳳翔)、甘泉 (今陜西淳化附近) 一帶偵察漢軍動向,打算深入漢朝腹地。戰爭氣氛威脅了漢都長安。漢文帝急忙調集10萬騎兵防守長安,又派5位將軍率兵西進,企圖還擊匈奴。老上單于在塞內逗留一個多月,見漢軍防守嚴密,下令全軍撤退。漢軍追出塞外,匈奴騎兵已經杳無蹤跡。老上單于這次率兵入塞,進一步刺激了匈奴貴族的掠奪情緒,以后每年都要入寇漢邊,擊殺吏民,掠奪財物,漢朝的云中和遼東二郡損失最大。匈奴利用騎兵優勢,有利則進,無利則退,進得突然,退得迅速,漢軍無可奈何。
在這種情況下,漢朝只好派遣使者赍帶天子書信和重禮前來匈奴,請求和好。老上單于答應了漢使的請求,并派使節帶書信和良馬2匹前往長安送與漢文帝。老上單于在信中說: “二國和親,兩主歡悅,休兵養馬,世世昌樂。”漢文帝讀信以后非常高興。文帝后元二年(前162),他給老上單于寫了一封赤誠懇切的書信,在信中深刻闡述了漢匈兩家和親的重大意義,要求互相不咎既往,“兩國之民若一家”。老上單于與漢文帝達成和親協議后,漢文帝又特在國內公布一個約束吏民出塞的文告,而老上單于也再未興師南侵。
漢文帝后元四年 (前160),老上單于逝世,在位15年。
① 日人桑原騭藏《張騫西征考》(商務印書館民國二十三年版)對月氏西遷年代考證頗詳,以為“月氏之移轉,必發生于孝文帝之前八年 (前172) 至老上單于死年即孝文帝之后三年 (前161)或后四年 (前160) 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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